资治通鉴通俗化翻译理解·卷九十七·晋纪十九(下)

(接上回)
4.晋廷征召卫将军褚裒入朝,打算任命他为扬州刺史、录尚书事。
晋·吏部尚书刘遐、长史王胡之对褚裒说:“会稽王(司马昱)能力出众、深得民心,在朝内朝外的名声和形象非常好,可谓是国家的周公旦,您应当把位置让给他。”
于是褚裒坚决推辞朝廷的任命,并且主动返回了京口(褚裒的镇守地点)。
四月壬戌日,晋廷任命会稽王司马昱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六条事(以晋初作为参考为:吏部(负责人事任命)、三公、客曹、驾部、屯田、度支(负责管理钱粮收支);以太康年间作为参考为:吏部、殿中(负责管理皇宫内务)、五兵、田曹、度支、左民)。
司马昱性情质朴实在、清正雅致,对物质声色并没有什么追求,沉迷玄学,对此钻研得比较深刻,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只要一谈到玄学,司马昱就能头头是道的娓娓道来;刘惔、王濛以及颍川人韩伯就是司马昱的座上客,常年与司马昱一起谈玄论道,乐此不疲。
司马岳征聘郗超(郗鉴的孙子)为抚军掾,征聘谢万(谢安的弟弟)为从事中郎。
郗超在少年时期就已经锋芒初现,才华过人、见识非凡,行事豪爽粗放、不受拘束;郗超的父亲郗愔,为人谦逊恭谨、和善俭朴,但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财迷,只爱攒钱不爱花钱,家里积攒了数以千万计的钱财。
曾经有一次郗愔打开府库让郗超随意取用,结果郗超把这些钱都拿来分发给亲朋好友,一天之内,府库里的钱就被郗超散了个一干二净,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剩下,把郗愔搞得是又悔恨又无奈。
谢万品行高雅、思想深邃,举止风神秀丽,为人处世旷达通透,也是当世一位很有名气的大人物。
5.在燕国的龙山(位于龙城东)出现了一条黑龙和一条白龙,两条龙在云间互相缠绕嬉戏、穿梭往来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分开头角、各自离去了。
燕王慕容皝认为这是难得的祥瑞,于是为这两条龙准备了太牢(以猪牛羊作为牲具)礼进行祭祀,并下令赦免燕国境内全部囚犯,将自己所居住的新宫殿命名为“和龙殿”。
6.晋·征西将军·都亭肃侯庾翼后背的伤口溃烂发炎,且有越来越控制不住的态势,庾翼意识到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于是上表举荐自己的儿子庾爰之行使辅国将军、荆州刺史的职权,把各项军政事务都交接给了庾爰之;举荐司马义阳人朱焘为南蛮校尉,让他带领一千人戍守巴陵郡。
秋天,七月庚午日,庾翼病逝。
庾翼去世后,他手下有个叫干瓒的部将,集结了一帮人起兵作乱,把冠军将军曹据给杀害了。
晋·荆州司马朱焘联合安西长史江虨(江统的儿子)、建武司马毛穆之(建武将军庾方之(庾翼的儿子)的司马)、将军袁真,共同讨伐干瓒(原庾翼的部将,已叛乱)等人,成功将干瓒及其党羽全部诛杀。
7.八月,晋·豫州刺史路永(原反贼苏峻的部将,被王导策反后,路永选择投降晋廷)背叛晋廷投奔赵国。
赵天王石虎安排路永在寿春屯兵。
8.晋征西将军·都亭肃侯庾翼(镇守地点为夏口)去世后,晋廷认为庾氏世世代代镇守在西部地区(即 荆州),早已在当地积累起了足够的人望,也深受当地百姓的爱戴和支持,贸然更换其他长官去镇守荆州,有可能会引起民怨,于是打算按照庾翼的遗嘱进行人事任命,让庾爰之(庾翼的儿子)接替庾翼的职责。
晋·侍中何充认为:“荆州是中央的西部屏障,拥有上百万的人口,北边有赵国,西边又有成汉,地势盘根错节、险阻环绕,这些弯弯绕绕、满是关隘要冲的地方加起来足足方圆上万里。
像这种重要的战略要地,如果负责镇守其中的大将恪尽职守、军事能力强、管理水平高,才能够保住荆州的稳定,荆州稳定了、中央也就安全了;然而如果镇守荆州的将领水平低下、经验不足,那么国家边境的安危可就难说了,这可是关系到晋室江山社稷安稳与否的大事啊!
陆抗当年说的‘荆州存则江东存,荆州亡则江东亡’,就是这个道理。
怎么能让一个毛都没长齐、啥也不懂的呆小子管理对中央意义重大的军事重镇呢?
桓温此人具有雄才伟略以及极高的军事天赋,我认为要选择镇守荆州的将领,没有比桓温更合适的了!”
朝中的文武们问道:“庾爰之能主动把位置让给桓温吗?如果庾爰之起兵将桓温给赶跑了,这不是打朝廷的脸吗?而且还很容易惊动刺激到庾爰之,怕他会效仿当年的王敦和苏峻一样造反啊!”
何充说:“各位把心放肚子里吧,桓温对付庾爰之完全是绰绰有余。”
晋·丹杨尹刘惔每次见到桓温都会被他的才华所震撼,但是刘惔很清楚桓温这人野心不小,一旦将来势力坐大,极有可能威胁朝廷,于是刘惔曾对会稽王司马昱说:“千万不能让桓温占据国家的军事要地,像荆州这种具有天然地理优势的地方更是不能交给他镇守了。不仅如此,还应当压制他的实权、打压他的气焰,万不可使他太过嚣张。”
刘惔还劝司马昱主动请缨镇守上流地区,然后指望司马昱任用自己为军司,但是屡屡被司马昱拒绝;刘惔见司马昱没有制裁桓温的心思,只好提出自己亲自去镇守上流地区,但是也被司马昱给压了下来。
八月庚辰日,晋廷任命徐州刺史桓温为安西将军、持节、荆·司·雍·益·梁·宁州都督、兼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
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桓温奔赴夏口(庾翼、庾爰之镇守地点为夏口)上任的时候,庾爰之(庾翼的儿子)当即乖乖让位,没有作丝毫反抗。
随后,晋廷下诏任命刘惔为沔中都督、兼领义成太守,接替管理庾方之(庾翼的儿子)的岗位(庾方之之前为义成太守,后来被庾翼任命为建武将军,镇守地点为襄阳);将庾方之、庾爰之转移到了豫章郡。
有一次,天降大雪,桓温一时来了兴致,想在雪中捕猎感受不一样的体验;在前去山林的途中,桓温先去拜访了一下刘惔,刘惔看到桓温全副武装的样子,对他说:“你这老贼,穿成这样到底想干嘛!”
桓温哈哈大笑,举了举手中的弓、拍了拍身上的甲,说道:“我要是不这副模样,你哪有谈天说地、讲得唾沫横飞的好日子过呢!”
9.汉·大将军李广是汉主李势的弟弟,由于李势一直都没有生出儿子,于是李广提出希望李势能立他为皇太弟,遭到了李势的拒绝。
汉·尚书令马当、广汉太守解思明劝谏李势:“陛下您本来也就没几个兄弟,要是连李广您都要将他排挤在外,那您岂不是真成孤家寡人了?将来国家还怎么延续得下去啊?”
往后,马当和解思明二人便时常做李势的工作,希望他能立李广为皇太弟,作为汉国的接班人。
汉主李势越被劝就越怀疑马当、解思明与大将军李广相勾结,干脆直接下令将马当和解思明逮捕之后处斩,并且夷灭他们的三族。
李势派遣太保李奕发兵涪城进攻李广,将李广从“汉王”贬爵为“临邛侯”。
汉·大将军李广自杀。
在解思明被逮捕入狱的时候,自知已经活不了了,无奈叹息道:“国家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就是靠我们这几个大臣的支撑,现在我死了,国家也差不多要完蛋了!”说完,便苦笑了几声。
即便已经被推上了刑场,解思明仍旧像往常一样与旁人说话谈笑,面对挥之而下的刀斧,他脸上根本看不到一丝慌乱畏惧的神色。
解思明神思敏捷、谋略过人,性情刚直、行事果断,敢于冒着触怒天子的风险极言直谏;马当为人温和,也是个与同僚、下属关系搞得很好的人,在朝中的地位举重若轻。解思明和马当死后,无论是官员还是普通老百姓,都深表惋惜哀叹,为国家失去了这样两位顶梁柱而感到痛心。
10.冬天,十月,燕王慕容皝派遣儿子慕容恪进攻高句丽。
慕容恪攻陷高句丽的南苏城(位于南陕东部),在南苏城中安排了戍守兵力之后返回龙城(燕国国都)。
11.十二月,凉王张骏出兵讨伐焉耆国,焉耆国战败投降。
本年,张骏做出了如下安排:
将武威郡、武兴郡、西平郡、张掖郡、酒泉郡、建康郡、西郡、湟河郡、晋兴郡、须武郡、安故郡,共十一个郡划分为凉州,由世子张重华担任凉州刺史;
将兴晋郡、金城郡、武始郡、南安郡、永晋郡、大夏郡、武成郡、汉中郡,共八个郡划分为河州,由宁戎校尉张瓘担任河州刺史;
将敦煌郡、晋昌郡等三郡(其中一郡已不可考,也许是高昌郡)以及西域都护的三营(西域都护、戊己校尉、玉门大护军)所管辖的区域划分为沙州,由西胡校尉杨宣担任沙州刺史。
张骏自称为大都督、大将军、假凉王,统筹管理凉州、河州、沙州,并且设置祭酒、郎中、大夫、舍人、谒者等官职,这些官职称号大体上与晋廷的官职称号差不多,只是有一些细微的差别和改动;张骏所穿着的衣服配饰、车马仪仗、旌旗羽盖之类均采用“王”应有的规格。
12.赵天王石虎任命冠军将军姚弋仲为持节(被赋予斩杀二千石及以下违反军令的官员)、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
姚弋仲为人简约朴素,性情刚正耿直,从来不摆架子,与人交往气场十足,从来不畏惧权贵豪强,深得石虎的赏识信任,但凡有什么大事需要商议,石虎总是会拉着姚弋仲参与决策;因此,赵国中上至公卿、下至基层官员都对姚弋仲充满敬畏之心,任何人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笑脸相迎。
石虎有一个宠姬,她的弟弟是武城左尉,有一次这个武城左尉仗着自己有后台,闯入姚弋仲的军营,在里面撒泼闹事,搅得整个军营鸡犬不宁。
姚弋仲直接命人将他控制起来五花大绑,狠狠批评谴责了一番,说道:“你身为尉官,本来应该禁止他人为非作歹,结果现在你自己却把军营闹成这个样子!”说着,姚弋仲随手便拉来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兵,接着说:“你看看这些底层士兵被你欺负成什么样了!我是陛下任命的冠军大将军,手握陛下赐予的节杖,有权处死违反军令军纪之人,你做的这些事情我全都已经亲眼目睹了,怎能饶你!”
随后,姚弋仲立刻要左右亲兵将这名武城都尉拖下去斩首,吓得他跪在地上磕头磕得额头血肉模糊,苦苦哀求姚弋仲放他一条生路,就连姚弋仲身边的人也都看不下去了,在一旁为武城都尉求情,这才让姚弋仲松了口,赦免了他的死罪。
13.燕王慕容皝认为古时候的诸侯继任后,都不专门使用年号,而是直接把继任第一年成为“元年”、往后“二年”“三年”以此类推,于是决定不再使用晋廷的“建元”年号。
至此,慕容皝按照自己当上“燕王”以来至今已过去十二载,将纪年改称“十二年”。
14.赵天王石虎安排征东将军邓恒率领几万名士兵在乐安县(位于燕赵边界)屯兵,在城中打造兵器攻具,作将来讨伐燕国之用。
燕王慕容皝任命慕容霸为平狄将军,在徒河县(位于乐安县东北两百里)屯兵。
赵·征东将军邓恒得知燕军已经对赵军的军事活动采取了应对措施,于是并不敢继续向前逼近。

二年(丙午,346年,(成)汉·嘉宁元年,赵·建武十二年)
1.春天,正月丙寅日,晋廷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正月己卯日,晋·侍中·都乡文穆侯何充去世。
何充胸怀广阔、眼界深远,在朝堂上端庄严肃,勇于力排众议、坚持自己的观点,是一个一心为公、志在匡扶国家的忠良之臣。
选人用人时,何充也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从不偏私,经他举荐上来的人基本上都能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达成良好的绩效、出色的完成任务。
3.很多年以前,夫馀国的民众常年在鹿山生活,频频遭到百济国的侵扰,在一波又一波的蚕食侵略之下,夫馀国的国力越来越差、人口越来越少,已经到了衰败的边缘,只好将整个部落向西迁徙,来到了燕国附近;而整个国家对燕国没有丝毫防备,国中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军队。
燕王慕容皝派遣世子慕容儁率领慕容军、慕容恪、慕舆根三名将军,带着一万七千名骑兵进攻夫馀国。
世子慕容儁身处中军大帐进行战略筹措、把控大局,而具体作战方案、军事安排全都交给慕容恪负责;在燕军的席卷之下,成功将夫馀国击溃。
慕容儁俘虏了夫馀王玄及其部落五万多口人,并将他们全部带回了龙城。
燕王慕容皝任命玄(夫馀王)为镇军将军,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4.二月癸丑日,晋廷任命左光禄大夫蔡谟兼领司徒一职,与会稽王司马昱共同辅佐朝政。
5.晋·卫将军褚裒(太后褚蒜子之父)向朝廷推荐前任光禄大夫顾和以及前任司徒长史殷浩。
三月丙子日,晋廷下诏任命顾和为尚书令,任命殷浩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
顾和以“为母亲服丧”为由,拒绝了朝廷的征召,他对自己所亲近的人说:“古时候确实有人身处丧期时选择脱下丧服为君主效命的,那都是因为他们的才华和能力正是当时国家最急需的。
至于像我这样没什么本事的人,该服丧的时候不服丧,跑去朝中担任职务,既做不了孝子,还有损朝堂风气、破坏社会风化,根本就没有好处啊!”
这番话传到了社会上,很多人都被顾和的谦虚退让所打动,只要一提起顾和,人们都对他称赞不已。
殷浩也表示拒绝朝廷的征召,会稽王司马昱给殷浩写了一封信,说:“国家正值动荡不安之时,周围虎狼环伺,已经时局艰难、情形威逼到了极点,足下(对殷浩的尊称)您具有远见卓识、学问广博精深、谋略才华无人能比,怕是只有您才能帮助晋室渡过如此难关吧!
如果您在这种时候还不出山,恐怕国家可就真的再也没有复兴的那一天了!
您到底来还是不来,这与江山社稷的兴衰成败有着密切的关联啊!人组成了家、家构成了国,难道到了国家败亡的那一天,足下您真能独善其身吗?希望您能好好想一想!”
至此,殷浩才接受了朝廷的任命,担任了建武将军、扬州刺史。
6.夏天,四月初一(己酉),发生了日食。
7.五月丙戌日,凉王·西平中成公张骏去世。
凉国的官署们上表拥立世子张重华为使持节、大都督、太尉、护羌校尉、凉州牧、西平公、假凉王。
凉王张重华下令赦免国境范围内全部囚犯。
张重华尊称嫡母严氏为太王太后,尊称生母马氏为王太后。
8.赵·中黄门严生非常看不惯尚书朱轨,正巧那段时间下了很久的雨,一直都没有天晴,于是严生借此机会诬告朱轨,说他“既不修路,又非议朝政”。
赵天王石虎对严生的话信以为真,当即下令将尚书朱轨收捕入狱。
赵·冠军大将军蒲洪劝谏道:“陛下您已经有了襄国、邺宫,还下令修什么长安宫、洛阳宫,要这么多宫殿您住的过来吗?
还造出了上千辆专门用于打猎的车,划出数千里的土地豢养禽兽专供您打猎享乐,不仅如此,还强抢十多万民女充实您的后宫——哪一代圣明仁德的君主做得出这种事情!
现在您又仅仅因为路没有修好,就要下令杀了尚书(朱轨),这未免有点太过分了吧!
分明就是因为陛下您欺压百姓、奴役民众,惹得天怒人怨,导致下了七十多天的大雨,这才刚刚晴了没两天,您让人怎么给立刻把路给修好呢?就算您找来一百万名鬼兵鬼将,也没法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路面全部变干燥吧!
您行事如此荒唐、命令如此不合理,做的这些事情完全不把人当人看,百姓能支持您吗?天下四海之人能在您手上有好日子过吗?照这样下去您的国家还能传给子孙后代吗!
您还是赶紧叫停那些修宫殿的工程吧,那些圈禁起来的苑囿也赶紧开放给老百姓使用,宫中的女眷也都放出去让她们在外与男子自由婚配,赦免朱轨的死罪——这才是消除民怨、平息天灾的做法。”
赵天王石虎被蒲洪这么批评了一通之后很不爽,但是也没有治他的罪,而是按照蒲洪所说的,遣散了修建长安宫、洛阳宫的工人,但是最后还是将尚书朱轨处死了。
随后,石虎定下了有关“私下议论朝政”的法律,允许下属举报上司,允许奴仆状告主人;至此,自公卿以下,都活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上朝时也只敢用眼神交流,再也没人敢聚在一起说话聊天。
9.赵·将军王擢进兵攻打凉国,武街(已故凉王张骏设置的五屯护军之一)遭到了赵军的袭击,王擢俘虏了凉·武街护军曹权、胡宣,将当地的七千多户人家转移到了雍州。
赵·凉州刺史麻秋、将军孙伏都进兵金城郡,凉·金城太守张冲请求投降。
短时间内,凉国的武街屯、金城郡全部丢失,凉国上下顿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惊惧之中。
凉王张重华迅速响应,调集凉国范围内的全部兵力,安排征南将军裴恒率领大军抵御来袭的赵军。
凉·征南将军裴恒在广武郡屯兵,然而一直严防死守,迟迟不与赵军交战。
凉·凉州司马张耽对凉王张重华说:“国家是存是亡就看作战是赢是输了,而作战是赢是输就看将领到底能不能行。
现如今底下的官员们给您举荐的将领,基本都是朝中有资历的老将,不是说老将打不好仗,但是请您想想韩信当初不就是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却在汉高祖(刘邦)的提拔信赖之下,帮助高祖开基立业的吗?
所以说,英明识人、有魄力的君主,是敢于用那些打破常规的人才的,不管这人到底资历如何、年限如何,不管他是新人还是旧人,只要能力到位,就应该予以重用。
如今赵军气势汹汹的杀来,已经有不少郡县畏惧赵国的军威,甚至连抵抗都不做就直接投降了,而您派出去的将军又长时间犹犹豫豫地不敢前进与赵军交战,这不是让国内、军中本就摇摇欲坠的人心更加动荡不安了吗!
有一个人,名叫谢艾,他是您府上的主簿,我知道此人文武双全,是个用兵打仗的好手,只要您能将讨贼重任交给他,一定能成功抵御住赵军的袭击。”
于是凉王张重华把主簿谢艾叫来,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抵御赵军,谢艾为张重华分析了一番形式与作战策略之后,说:“请大王给我七千兵马,我一定带回来击败赵军的捷报!”
凉王张重华点点头,当即任命谢艾为中坚将军,分配给他五千步兵骑兵,让他前去迎击麻秋(赵·凉州刺史)的军队。
凉·中坚将军谢艾率兵从振武出发。
当天晚上,谢艾的军营牙门之上飞来了两只猫头鹰,尖锐凌厉的叫声划破了宁静而又充满紧张气氛的夜空。
谢艾说:“你们知道六博棋吗?哪一方骰到了‘鸮’,哪一方就能获胜。今晚有鸮(即 猫头鹰)在军中鸣叫,这不就是预示着我军明日必然大获全胜吗!”
于是谢艾立即开展全军动员工作,下令开火让将士们吃饱饭、进入战斗状态,第二天便斗志昂扬、精神饱满地出发了,即将与赵军展开一场血雨腥风的拼杀。
在凉·中坚将军谢艾的指挥与凉军的冲锋陷阵之下,赵军很快就败下阵来,谢艾乘胜继续进击,成功将赵军杀了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斩杀了五千名赵兵的首级,此战大获全胜。
凉王张重华封谢艾为“福禄伯”。
赵·凉州刺史麻秋在攻陷凉·金城郡的时候,凉·金城县县令敦煌人车济拒绝投降、挥剑自刎而死。
后来,麻秋率兵进攻凉·大夏郡,凉·大夏护军梁式把大夏太守宋晏给抓了,随后梁式便集结整个守城的兵力响应麻秋、投降赵军。
麻秋让宋晏(凉·大夏太守,已降赵)写信给凉·宛戍都尉敦煌人宋矩,打算逼他投降;凉·宛戍都尉宋矩得知大夏郡失守,看到宋晏的信之后,说道:“我从生到死都是都是凉王的大臣,如今既然守不住城池、立不下功业,那么我宁愿死也决不投降!”
说完,宋矩将自己的妻子儿女杀死,随后便伏剑自尽。
赵·凉州刺史麻秋得知车济(凉·金城县县令)和宋矩(凉·宛戍都尉)宁死不降的事迹之后,赞叹不已:“真是守节的忠义之人啊!”随后命人将车济、宋矩入殓后进行了好生安葬。
10.冬天,汉·太保李奕在晋寿县起兵,彻底与汉国朝廷翻脸对立,大部分蜀地人都加入到了李奕的造反阵营之中,没多久,李奕手下就聚集了几万人马;随后,李奕便整军列队,朝着成都攻去。
汉主李势来到成都城楼上指挥作战、抵御李奕的进攻。
李奕单枪匹马直冲成都城城门,结果被城楼上的守将乱箭射死。
由于主将李奕已死,造反团队群龙无首,顿时失去了主心骨,于是不一会儿的功夫,造反队伍就作鸟兽散,汉主李势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取得了剿灭反贼的胜利。
汉主李势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将年号从“太和”改为“嘉宁”。
李势即位之后,就开始沉迷女色和疯狂酗酒,行事愈发荒诞骄纵起来,国家大事基本不闻不问,天天在后宫中流连忘返,公卿大臣根本没什么机会见到李势。
不仅如此,李势十分信任依赖身边的宦官,在这些谄媚卑鄙的小人的诋毁非议之下,导致李势对朝中的勋旧大臣充满猜疑和忌惮,很多大臣明明没有犯错、却被处以严酷的刑罚,朝内朝外的人天天朝不保夕,生命安全极其没有保障;因此,支持、拥戴李势的人越来越少,大臣们也不再与他一条心。
原本蜀地境内是没有獠人(西南蛮夷种)的,然而在汉主李势执政残暴混乱、朝堂乌烟瘴气、民间世风日下的情况下,獠人也不再躲在山林之中,而是开始逐渐侵扰汉国百姓的生活区域,然而汉主李势对此丝毫没有采取应对措施;往后就演变成獠人明目张胆的入侵,频繁活跃在汉人生活的土地上。
渐渐的,从巴西郡直至犍为郡、梓潼郡,就连山谷之中都满是獠人活动的身影,汉国之内遍布了十多万户獠人的部落。
这些獠人把汉国百姓的生活搅得不得安宁,烧杀抢掠、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人民群众哀嚎遍野但是汉廷却不为所动,当地官府也对獠人肆虐无能为力。
那段时间又正值饥荒,导致整个汉国境内人口萧条、城邑残破,经济实力、军事实力大幅下滑,国力衰弱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
11.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桓温计划讨伐成汉,而他手下的从属官都表示反对。
晋·江夏相袁乔(袁瓌的儿子)对桓温说:“普通人意识不到重大举措背后的意义,想干大事,只需要决策者自己心里权衡好利弊、制定好方案就行了,不一定非得等到所有人的意见都一致了以后再下决定。
如今对我国有威胁的,也就只有羯胡(赵国)和西蜀(成汉)而已,虽然西蜀四面环险、满是悬崖峭壁,但是总的来说,其军事实力比胡人还是要弱很多的。
既然要选择出兵讨贼,那么肯定是先从简单的那一个入手。
据我了解,李势(汉主)昏庸残暴、不理国事,使得奸邪谄媚的小人大行其道,国中的百姓与朝中的臣子早就已经与李势离心离德了,现在李势就只是仗着距离我江东路途遥远、仗着蜀地有天险屏障,就认定我方一定不会对他采取行动,因此李势对我国的警惕性很低,西蜀的防御工事是做得很差的。
只要您带着一万名精锐士卒轻装上阵、全速前进,等到李势有所察觉,我军也早就已经突破了蜀地的险要地段,来到平原上列阵扎营了。
等到成汉失去了天险这一层保障,加之李势长期对军事的忽略,他们是无法抵挡我军能征惯战的将士们的猛烈进攻的,我军必然能够一举攻破成都、消灭李势的政权。
西蜀地区物产丰富、百姓富庶、人口繁盛,这就是当初诸葛武侯(指 诸葛亮)能靠着这么一小块地方与北方的曹魏抗衡那么久的原因——只要能拿下西蜀,那么对于我国国力的增强极有帮助。
“我知道有人会说,我国发动大军讨伐西蜀,胡人(指 石虎)必定会趁机偷袭我国大后方。这话乍一听挺有道理,但是仔细一想,根本经不起推敲。
我方发动大军讨伐万里之外的汉国,必然会在国内进行严密的布防、留下充足的守兵,以防备外敌趁虚而入,以石虎的军事水平,他不会想不到这一层,只要他能意识到这一点,那么他就必不敢轻举妄动。
退一万步讲,就算石虎趁我方讨伐西蜀的时候发动袭击,那么我国沿江的那么多军事堡垒、加上长江天险,难道还抵挡不住赵军的进攻吗?
您就放心大胆的出兵伐蜀,不会有后顾之忧的!”
听了江夏相袁乔的这么一番分析,桓温才坚定了信心,决意出兵讨伐成汉。
十一月辛未日,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桓温向朝廷递交了一封进兵伐蜀的表文之后,便率领益州刺史周抚、南郡太守·谯王司马无忌向成汉进发了。
在离开之前,桓温把安西将军府、刺史府的各项军政事务都交给安西长史范汪处理,并为周抚加任梁州四郡(涪陵、巴东、巴西、巴郡)都督一职。
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桓温安排袁乔率领两千人马作为前锋部队。
晋廷中上上下下的文武大臣都认为蜀地太过偏远、道路艰险难行,而桓温所带领的人并不多,在这种情况下深入敌境作战,失败的可能性很大。
在一众唱衰的声音之中,只有刘惔认为桓温此举必胜,有人问刘惔为什么这么有把握,刘惔回答说:“我之前见过桓温赌博,只要他没有把握必胜,是一定不会下注的。所以我知道,此次他决定伐蜀,肯定是成竹在胸、势在必得,我只担心他消灭西蜀之后,估计整个朝廷就都得听他的了。”

三年(丁未,347年,(成)汉·嘉宁二年,赵·建武十三年)
1.春天,二月,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桓温到达青衣县(属 汉嘉郡)。
汉主李势调动大量军队以抵御晋军的进攻。
李势派遣叔父·右卫将军李福、族兄·镇南将军李权、前将军昝坚等人率领大部队,从山阳(位于岷江北、峨眉山南)出发,在合水(青衣水、沫水交汇处)附近集结。
汉军部将提出在合水南部设下伏兵,但是遭到了前将军昝坚的拒绝;昝坚率兵从合水北部渡过鸳鸯碕(音“奇”,指水岸弯曲处)向犍为郡进发。
三月,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桓温到达彭模(距离成都二百里),此时桓温手下的部将们都提议说将军队一分为二,分别进兵以逼迫汉军分兵迎战,而江夏相袁乔却说:“我军没有后续支援,现在是孤军一支来到万里之外且已经深入到了敌国境内,如果能胜仗那是功成名就、威名远播,一旦战败了,就是全军覆没、无一生还的下场。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团结一致,只有形成合力,勇往直前地猛攻,而且急需获得一场像样的胜仗,这样才有助于提升我方士气、加强凝聚力,从而继续高歌猛进、长驱直入、直指汉国腹心,才最有可能一鼓作气将成都拿下。
如果就这样把好好的部队硬生生拆两部分,一来指挥不一;二来人心不齐;三来万一其中一支军队战败了,那么另外一支军队的人心肯定会全面崩溃、无心再战,那我们可就真的要全部交代在万里之外的荒郊野岭之中了呀!
我认为,全军必须合在一处向前推进,最好是扔掉军中的那些炊具瓦器,每人只带着三天的粮食,让全军上下知道,不打胜仗绝不生还,同时也能够向敌人展现我方浴血奋战的决心——等将士们的求生本能以及作战潜力被激发出来之时,也就是我军大获全胜之日!”
桓温听从了袁乔的提议,于是把军中的老弱残兵留下来交给参军孙盛、周楚(周抚的儿子)管理,负责看守粮草辎重,随后桓温便离开彭模,亲自带着轻锐步兵一股脑儿地向成都杀去。
汉·右卫将军李福(李势的叔父)进兵攻打晋军在彭模的屯兵(桓温留下孙盛和周楚在彭模看物资),晋·参军孙盛等人奋起迎击反抗,成功将李福的军队击退。
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桓温在进发的过程中,遇到了汉·镇南将军李权(李势的族兄),双方激烈交战了三次,桓温连战连捷,李权被打得落花流水,只好带着汉军逃回了成都。
汉·镇东将军李位都来到桓温军中请求投降。
汉·前将军昝坚到达犍为郡,才发现桓温根本就没有从犍为经过,于是昝坚匆匆调转马头向北赶去,到达沙头津(位于彭模北)准备渡河的时候,昝坚军中探马来报,这时他才知道桓温所率领的晋军早就已经到达了成都城附近的十里陌;这个消息顿时在昝坚所率的汉军中炸开了锅,全军上下顿时乱作一团、人心涣散,斗志瞬间全线崩溃。
汉主李势率领成都城中的所有兵力在笮桥抵御晋军。
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桓温派去的前锋部队在汉军手上吃了败仗,晋·参军龚护当场战死,漫天的矢石飞箭交错纵横,甚至有一只箭射中了桓温所乘骑的战马的脑袋,桓温的马受惊,高高跃起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鸣。
晋军中的将士看到这一幕都吓坏了,心中都打起了后撤的念头,结果擂鼓的小兵在慌乱之中错敲起了进军鼓,江夏相袁乔借此机会,拔出佩剑奋力一挥,厉声呼号、激情指挥,号令全军将士奋勇冲锋不得回头;在震耳欲聋的鼓点声以及战马嘶鸣、高叫嘶吼的声音中,晋军将士的作战热血全部点燃,冒着刀枪剑戟在汉军中横冲直撞、奋勇杀敌。
经过一场昏天黑地、血肉横飞的厮杀过后,汉军彻底溃败,桓温率领晋军直冲成都,燃起一把火,将成都城门烧了个火光冲天、烟尘四起。
成都城内军吏百姓看到城门燃起的熊熊烈火、听到城外的人喊马嘶以及刀剑碰撞的钲鸣声,都吓得魂飞魄散,只顾着四散奔命,作战意志荡然无存。
汉主李势熬到了晚上,趁着夜色打开成都东门溜了出去,来到葭萌县时,派遣散骑常侍王幼给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桓温送去了投降文书,在文书中,李势自称为“略阳人李势身负死罪、跪拜叩头”,随后李势便带着棺材、将自己反手捆绑,来到桓温的军营前投降。
桓温迎上前去,命人烧毁李势的棺材,为他解开身上的捆绳,然后将李势及汉国十多名宗室成员全部送往建康。
至此,成汉灭国,传位五世,历经四十一年。
桓温任用汉·司空谯献等人作为自己的参佐,对汉国的官员采取了合适的岗位安排,搜寻、发掘蜀地的贤才能人,安抚慰问蜀地的各处县邑城镇,对主动归降的人予以奖赏和表彰;因此,蜀地人对桓温的到来都表示欢呼雀跃。
2.晋·日南太守夏侯览为人贪婪放纵、爱财如命、手段狠辣,胡人商贩深受夏侯览的欺压迫害;夏侯览还以“讨伐贼寇”为由大规模征调材料打造船只,强制老百姓服役劳作,导致不仅田里无人种地、民众忍饥挨饿,还要忍受夏侯览的倾轧和迫害,于是日南郡(属交州)周边的那些小国家都对夏侯览恨之入骨。
林邑王文发兵进攻日南郡,成功将其攻陷,晋·日南太守夏侯览被杀,有五、六千名晋兵死于此次战役。
夏侯览的尸体被林邑王文拿来当做贡品祭祀上天。
随后,林邑王文给晋·交州刺史朱蕃下发一道通告檄文,要求以日南郡北部的横山作为晋地与林邑国之间的疆界。
林邑王带兵离开日南郡后,晋·交州刺史朱蕃便派遣督护刘雄戍守日南郡。
3.原汉·尚书仆射王誓、镇东将军邓定、平南将军王润、将军隗文等人各自带着上万名人马,起兵反抗晋军。
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桓温亲自出兵讨伐邓定(原 汉·镇东将军),安排江夏相袁乔进攻隗文(原 汉将)、王润(原 汉·平南将军);邓定、隗文、王润全都被晋兵逐个击破。
桓温处死了王誓(原 汉·尚书仆射)、王润(原 汉·平南将军),然后安排益州刺史周抚镇守彭模。
桓温在成都的这三十天,完成了各项工作部署,然后便率领大军返回了江陵郡。
李势到达建康,被晋廷封为“归义侯”。
夏天,四月丁巳日,邓定(原 汉·镇东将军)、隗文(原 汉将)等人带兵攻入成都将其重新霸占,晋·征虏将军杨谦(原为晋·巴东太守,咸和五年330年成军攻陷巴东郡的建平县时,杨谦与毌丘奥曾退入宜都郡防守)吓得直接扔下涪城(位于成都东北)拔腿就跑,向东南逃去,退入德阳县防守。
4.赵·凉州刺史麻秋进攻凉国的枹罕县。
凉·晋昌太守朗坦认为枹罕守城太大了,防守起来很困难,打算舍弃外城退入小城抵御赵军。
凉·武城太守张悛(音“圈”)说:“如果舍弃外城就等于示弱,只会让我军士气更加低迷、人心更加慌乱,一旦军心涣散,那这个城可就守不住了。”
凉·宁戎校尉张璩与张悛的看法一致,于是决定继续在大城中防守。
赵·凉州刺史麻秋率领八万人将枹罕守城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又是架起云梯攀爬而上、又是下挖地道贯穿城内,恨不得有一百路兵力同时向着枹罕守城进攻,四面八方全都面临着赵军的猛烈袭击。
枹罕守城中的凉兵奋力抵挡,任凭赵军如何进攻,麻秋(赵·凉州刺史)都找不到一丝突破口,使得赵军伤亡惨重,损失了几万名士兵。
赵天王石虎下令增兵,派遣部将刘浑等人率领两万名步兵骑兵与麻秋会合。
看到赵军的援军源源不断的到来,凉·晋昌太守朗坦一想到凉·宁戎校尉张璩与武城太守张悛不听自己的意见退入小城防守就来气,于是暗中让手底下的一位叫李嘉的军士,放松了一处的防守,引着一千多名赵兵攀登枹罕守城的城楼。
凉·宁戎校尉张璩敏锐的发现有一千多名赵军在另一处攀爬城楼,立刻率领将士与之交战,一阵刀光剑影、奋力厮杀过后,张璩斩杀了两百多名赵兵;眼见讨不着便宜,那些攀城的赵军只好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凉·宁戎校尉张璩继续奋勇作战,率众点火焚烧赵军的攻城器具,赵·凉州刺史麻秋见作战不利,只好退入大夏郡暂作休整。
赵天王石虎任命中书监石宁为征西将军,率领并州、司州的两万多人马继续进发,作为凉州刺史麻秋的后续支援。
凉王张重华的部将宋秦等人带着两万户人家投降于赵国。
凉王张重华任命谢艾为使持节、军师将军,带领三万名步兵骑兵前往临河驻军。
凉·军师将军谢艾乘坐着一辆轻便小马车(也称 轺(音“遥”)车)、头戴白色小帽,敲锣打鼓的率众前行。
赵·凉州刺史麻秋远远看到谢艾的这个随意的打扮和简单的排场,根本就没有一个大将该有的架势,认为他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火冒三丈,说:“谢艾只不过是个黄毛书生而已,他这副打扮,不就是看不起我吗?”
随后,麻秋便派出三千名黑矟(同“槊”)龙骧冲击谢艾的部队,果然把谢艾军中的将士吓得面如死灰,惊呼与哭喊声不绝于耳。
有人劝谢艾(凉·军师将军)赶紧上马,谢艾全然不顾,反而走下轺车,坐在一个小马扎(也称 胡床)上,不慌不忙、淡定自如地坐镇指挥。
赵·凉州刺史麻秋看到谢艾如此镇定自若,认为他这是亲自出阵当诱饵,不远处一定有凉军的伏兵,于是心生畏惧,不敢让军队向前继续进发。
这时,谢艾部下的另一位名叫张瑁的将领,率兵从小路赶来,从赵军的后方发起突袭,本就游移不定的赵军被张瑁出其不意的进攻彻底惊扰得全军大乱,只好在惊慌失措中匆匆撤离战场。
凉·军师将军谢艾看到赵军撤退,便一声令下发动全军在后穷追猛打,成功将赵军杀了个落花流水,斩杀了赵将杜勋、汲鱼,斩获了一万三千名赵兵的首级。
赵·凉州刺史麻秋孤身骑着一匹马狼狈逃去了大夏郡。
五月,麻秋与石宁(赵·中书监)再次带着十二万人马在黄河以南屯兵,派遣赵将刘宁、王擢攻略凉·晋兴郡、广武郡、武街郡。
赵军一路攻城略地,直至曲柳(位于洪池岭北)。
凉王张重华派遣将军牛旋抵御赵军,结果牛旋战败,退入枹罕防守;此次战败,在姑臧(凉国国都)造成了巨大的轰动,城中上下一片震恐。
张重华见情势危急,打算亲自带兵出战,军师将军谢艾在一旁极力劝阻,别驾从事索遐也说道:“国君是稳定一国人心的核心所在,绝不可轻举妄动。”
于是,张重华任命谢艾为使持节、征讨都督、行使卫将军职权,任命索遐为军正将军,二人共率领两万名步兵骑兵抵御赵军的进攻。
凉将杨康在沙阜击败赵将刘宁,刘宁退入金城郡防守。
5.六月辛酉日,晋廷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6.秋天,七月,林邑王文再次发兵攻陷日南郡,晋·日南督护刘雄(晋·交州刺史朱蕃安排刘雄戍守日南)惨遭杀害。
7.原汉将隗文、邓定(原 汉·镇东将军)拥立已故国师范长生(原成国的丞相)的儿子范贲(范长生死后被任命为丞相)为皇帝。
范贲极其擅长煽动人心、操纵民意,靠着各种奇闻轶事、神鬼怪诞为自己造势,因此大量蜀地百姓都归附于范贲的阵营之下。
8.赵天王石虎派遣征西将军孙伏都、将军刘浑率领两万名步兵骑兵前去与凉州刺史麻秋会合,命令他们直接率兵渡过黄河,攻打凉王张重华,随后在长最修建戍守城池。
凉·征讨都督谢艾在牙门军旗下召集全军开展战前动员,当时突然刮起了大风,把牙门上的军旗吹得倒向了东南方,正好是赵国的方位,于是军正将军索遐说:“你们看,大风下达号令了,军旗所指的是敌兵的方位,攻破敌军就在今朝,这是上天的旨意!”
凉·征讨都督谢艾在神鸟驻军。
赵将王擢与谢艾的前锋部队交战,王擢力所不敌败下阵来,逃回了黄河以南。
八月戊午日,凉·征讨都督谢艾进攻赵·凉州刺史麻秋,将赵军打得七零八落、丢盔弃甲,麻秋慌不择路地逃回了金城郡。
赵天王石虎得知赵军连战连败,不禁叹息道:“我当初只是率领着一支偏师(非主力部队),就为国家打下了九个州,结果我现在发动九个州的兵力,却连一个小小的枹罕都拿不下来。
看来凉国还是人才济济啊,还不到我兼并他们的时候!”
凉·征讨都督谢艾率军返回姑臧(凉国国都),在返回的途中,收服了包括斯骨真在内的上万户倒戈叛变的部落。
9.赵天王石虎目前已经占据了十个州(幽州、并州、冀州、司州、豫州、兖州、青州、徐州、雍州、秦州),大肆征调金银财宝、丝绢布帛,并且要求周边的小国进献大量奇珍异宝,国家府库中堆积的宝物财货数不胜数;即便如此,石虎还是觉得不满足,于是下令挖掘前代王朝的陵墓,窃取陵墓中的陪葬珍宝。
有一个名叫吴进的沙门(即 僧人)对石虎说:“胡人的天命马上就要衰落了,晋室即将复兴;为了镇压晋人,应当大规模发动晋人做苦役,以防他们东山再起。”
赵天王石虎对吴进的这番话深信不疑,立刻让尚书张群发动周边郡县公十六万名男女、征集十万辆车,搬运泥土、木材、石料,在邺城北部修建华林园,还要铸造一圈长达几十里的长墙将华林园给围起来。
赵·申钟、石璞、赵揽等人上书说当前天象错乱、民不聊生,应当取消徭役、叫停建造工程,而石虎却大发雷霆,说:“如果华林园和长墙能迅速建成,哪怕它上午修好、我下午就归西,这也足够痛快!”
随后,石虎命令尚书张群,天黑了之后即使点蜡烛也得不停地让晋人们动工;后来遇上了暴风雨天气,而建园修墙的工程丝毫没有暂停,导致几万名晋人遇难。
赵国内的郡县前前后后送上来了十六头麒麟、七匹白鹿,赵天王石虎让司虞张曷柱负责训练这些麒麟和白鹿,让它们驮着芝盖(形似灵芝的大型伞盖),排列在朝会、典礼现场的两侧,以壮大排场、增加盛世,凸显石虎的王者气质。
九月,石虎让天皇太子石宣去名山大川祝祷祈福,顺便开展巡视考察工作。
石宣乘坐着装饰有羽葆(由鸟羽制成的大型扇状装饰)华盖的大辂车,仪仗队举着天子级别的旌旗,率领着十六支由十八万名身着披甲将士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驶出金明门(邺城有七座城门,南侧的有凤阳门、中阳门、广阳门,东侧的有建春门,北侧有广德门、厩门,西侧为西明门(即 金明门))。
石虎登上后宫的凌霄观,看到石宣的这支精光曜日、气势恢宏的巡游队伍,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自豪与满足,笑着说:“我和我儿子都能有这样的排场,只要不是天崩地裂,我再没有任何可发愁的事情了!以后我就抱抱孙子,每天玩耍享乐,岂不快哉!”
天皇太子石宣每到达一处,就会命人列成一道长长的人墙,东西南北四面各长达一百里,然后让人将猛禽野兽驱赶入这一片“人形围墙”之中;到了天黑之后,石宣让文武百官都沿着“人形围墙”挺直上身跪立,四周点燃火把,将围猎场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等场地中的一切都布置好以后,石宣便让一百多名健硕勇猛的骑兵骑着马在人墙猎场中纵马驰骋狩猎,石宣便带着姬妾们坐着车辇登上高台观赏围场中的“表演”,直至围场中的野兽猛禽全部被打光才下令罢宴。
如果在围猎期间,有野兽逃了出去,那么那些守围的人将会面临严峻的处罚:有爵位的人,会被石宣下令不准骑马,徒步前去追赶逃走的野兽,必须要追一天一夜;没有爵位的人,会被石宣下令抽一百鞭子。
在石宣的残暴之下,有一万多名晋人惨遭饿死、冻死。凡是石宣所经过之处,共三个州、十五个郡,百姓的财产物资全都被洗劫一空、城池县邑遍地狼藉。
赵天王石虎紧接着又让秦公石韬外出祝祷山川、游历巡查,从并州一路巡游到秦州、雍州,一切礼仪规制、仪仗排场均与天皇太子石宣保持一致。
天皇太子石宣得知秦公石韬与自己是同等规格的待遇,气得眼冒金星;当时,有一个名叫赵生的宦官是石宣的宠臣,却一直得不到石韬的喜爱,于是赵生对石韬心怀怨恨,便一找着机会就全石宣除掉石韬;至此,石宣生出了处死石韬的念头。
10.赵·凉州刺史麻秋发兵进攻凉王张重华的部将张瑁,成功将张瑁击败,并斩获了三千多名凉兵的首级。
凉·枹罕护军李逵率领七千名兵众投降于赵军。
至此,黄河以南地区以及此区域内的羌人和氐人都划入了赵国的势力范围。
11.冬天,十月乙丑日,晋廷派遣侍御史俞归出使凉州,授予张重华侍中、大都督、陇右·关中都督、大将军、凉州刺史之职,封为“西平公”。
晋·侍御史俞归到达姑臧(凉国国都)宣读朝廷旨意后,张重华其实希望朝廷能封他为“凉王”,于是并没有马上接受诏命。
张重华派自己的亲信沈猛私下里对俞归说:“我家主公世世代代都是晋室的忠臣,现在他的地位怎么还比不过鲜卑(指 燕王慕容皝)呢?
朝廷前段时间封慕容皝为‘燕王’,现在却只是给主公任命一个大将军,这就是朝廷褒奖忠臣良将的态度吗?
明台(对侍御史俞归的尊称)您应当给黄河以东地区下发檄文,让凉州境内的人共同提议给我家主公进位为‘凉王’。
您既然是朝廷派来的使者,使者在外,只要是有利于国家发展的事情,自己做主也未为不可,您说呢?”
晋·侍御史俞归说:“先生您这话就说错了!夏商周时期,最尊贵的爵位做到顶也就只是‘上公’而已;后来周王朝衰落,吴国国君开始自称为‘王’,是因为吴国地处偏远,在中原诸侯的眼里只不过是个未开化的蛮夷而已,所以诸侯并没有与吴国计较此事,如果当时称王的鲁国、齐国,您难道还认为诸侯不会群起而攻之吗?
当年汉高祖(刘邦)封韩信、彭越为王,只不过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这哪里是高祖的真心所想呢?您看最后这两人还不是落得个身首异处、被做成肉酱的下场吗?
陛下念在你家主公世代贤良忠正的份儿上,所以赐予了他‘西平公’此等上公级别的爵位,让他为国家镇守偌大一片广袤的疆土,这样的尊荣难道还不够吗!现在怎么反倒自降身份与鲜卑夷狄之人相提并论呢!
况且,到底该如何封赏,这都是按照功劳大小来下定论的,现在你家主公刚刚子承父业不久,尚未建下什么功业,就如此急切地想要王爵,那么将来他率领河右(指 黄河以东地区)的兵马扫平了胡人贼寇(指 石虎)、恢复了晋室先帝的陵寝宗庙、奉迎天子返回洛阳,那这时陛下又该赏赐他什么爵位呢?岂不是只有把皇位让出来了吗!”
至此,凉王(此时只是假凉王)张重华才打消了封王的念头。
12.武都氐王杨初(原仇池氐王杨毅(杨难敌的儿子)的族兄,杀死了杨毅后自立为“仇池公”,依附于赵国)派使者前往晋廷请求称藩归顺。
晋廷下诏任命杨初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雍州刺史,封为“仇池公”。
13.十二月,晋·振威将军萧敬文杀死了征虏将军杨谦(逃离所镇守的涪城,退入德阳县),又成功攻陷涪城,随后便自称为益州牧,紧接着发兵进攻巴西郡,与汉中的范贲(被原汉将隗文、邓定拥立的新帝,国都为成都)开展外交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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