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红袖,女,年龄二十七八岁左右,亲生父母不详。自幼被凤仪楼的上代楼主所收养,与当代楼主司徒骏川情同兄妹。”
“十八岁时,以普通执事的身份,开始接手凤仪楼的事务。二十四岁时,升任凤仪楼的大主管。与大掌柜董闲落,并称为司徒骏川的左膀右臂。”
“任红袖性情淡雅,行事果断,进退得体,鲜有与人交恶。”
“武功方面,师从凤仪楼大供奉——曾经名列江湖十大剑客之一的吕有信,不过在江湖上并无出名战绩。”
“另注,任红袖在江湖上追求者众多,其中不乏世家或名门子弟,目前仍是独身一人。”
看过关于任红袖的档案记录,蔡侯对这位江湖奇女子也是十分钦佩。
“蔡兄,只要你点头,明日家父就上凤仪楼为你说媒。”
东来阁的少东家卓飞,似乎对促成蔡侯与任红袖的婚事十分热心。
“紫气东来,有凤来仪,你们东来阁不是一向和凤仪楼不对付么?”
“所以,如果你娶了任红袖进门,我们卓家与凤仪楼自然就能结为联盟。”
自从助东来阁与凤仪楼达成和解,又帮卓飞揭破了长情刀失窃之谜。在江湖上,蔡侯俨然已成为了东来阁卓家的代表人物。
不过卓飞并不知晓,其实他与任红袖早已相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素好游历的蔡侯,在早年一次江南之行时,遇见了任红袖。那也是他生平第一次被卷入江湖风波之中。
当时还未当上凤仪楼大主管的任红袖,来到江南游玩。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柄宝剑“虞美人”。
江湖上但凡宝剑,自然有一个不俗的名字。远如边荒第一剑客燕飞的“蝶恋花”,近如华山剑客邬太虚的“鹊桥仙”。
虞美人原本是江南花家的家传宝剑,在花家惨遭十二连环坞灭门之后,就下落不明。
任红袖其实并不知情,她花五十银子买下这把剑,只是想资助那个卖剑少年,能够安顿家中继续读书而已。
等她发现自己买到的是名剑虞美人,还没来得及感慨,就遭到了追杀。
追杀之人只有两个,却是十二连环坞的高手“十面埋伏”与“四面楚歌”。
蔡侯第一次见到任红袖,是在江南郊外的一个破庙里。
当时天色将暗,刚下过一阵小雨,他正在生火烘干打湿的衣裳。
突然间闯进来了一个女子,云鬓微乱,神情却是安之若素。
“凤仪楼任红袖,惊扰了公子,请见谅。”她一眼看出蔡侯并非江湖中人,是以先行致歉。
“无妨,女侠请自便。”蔡侯见她劲装佩剑,显然是闯荡江湖之人。
蔡侯不想沾惹是非,任红袖也不想伤及无辜,所以两人都没有继续交谈。
然而片刻之后,又有三个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衡山派莫断弦。”
“刘剑萧。”
“曲琴心。”
听到三人自报姓名,任红袖心中讶异,莫非五岳剑派也想争夺宝剑?
“任姑娘,请问虞美人是否在你手上?”莫断弦开门见山。
“没错。”
“交出剑来。”刘剑萧直入主题。
“剑是我买的,为何要交给你们?”
“此剑关乎花家灭门一案,还请任姑娘行个方便。”曲琴心说明缘由。
“花家灭门乃十二连环坞所为,与这把剑何干?”
“我等师兄弟正是想查明真相,为花家讨一个公道。”曲琴心继续说道。
“公道自在人心,莫非没有了这把剑,就不能为花家报仇了?”
任红袖拔剑出鞘,名闻江湖的虞美人,在火光映照下,更显得精美绝伦。
“多谢姑娘指点,请多保重。”莫断弦若有所悟,与两位师弟告辞离去。
后来听说他们三人一路追查,手刃多名凶手,总算为花家讨回了一些公道。
莫断弦三人刚离去不久,很快又来了两个人。
这二人没有多说话,一见到任红袖立即兵刃相见。
一人出手,一人掠阵。
出手的是“十面埋伏”韩屠,掠阵的是“四面楚歌”张刺。
韩屠生性易怒,脾气暴躁。此前被任红袖布下迷阵多番戏耍,此刻恨不得将她一剑刺穿。
张刺与韩屠不同,性格沉稳,但自视甚高,因而并不出手,只是在一旁观战。
蔡侯虽然不会武功,但也看得出手持虞美人的任红袖,与韩屠交手显然处于下风。
若他知道韩屠与张刺在江湖上,也是排在百名之内的剑客,自然就不足为奇了。
就算是凤仪楼第一高手吕有信,遇上韩屠与张刺,也不敢轻言取胜。
“任小姐,你不是韩屠的对手。交出虞美人,我们自然不会伤你性命。”张刺突然开口。
“若是任小姐执意不肯交剑,那我们也只能杀人灭口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望向在另外一边的蔡侯。
任红袖后退数步,韩屠也停下了手中的剑——他脾气不好,但却不笨。
“韩前辈的垓下十式名动江湖,十招之内若能败我,宝剑自然双手奉上,如何?”
“十招未胜,韩某不再插手此事。”
韩屠的外号“十面埋伏”,来自于他的绝招“垓下十式”。
“剑客必胜的信心,来源于他的剑法。更重要的,是对自己千锤百炼的绝招,有绝对的自信。”
任红袖第一次拿剑时,吕有信对她这样说。
列营、吹打、点将……韩屠的垓下十式,前面八式层层叠进,最后二式杀机毕露,十式剑招一气呵成,浑然天成。
任红袖连续挡下六招之后,第七招发起了反击。一出手,便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如果遇到剑法比自己的对手怎么办?”
“那就只能拼命了。”
“如果拼不过呢?”
“要么认输,要么死。”
任红袖不想认输,也不想死,所以她拼命。
结果她没有输。虽然中剑负伤,血染衣裳,但仍手握虞美人,屹立不倒。
“张刺,这里就交给你了。”韩屠倒也干脆,转身就走。
张刺自然不屑于理论,只问了一句:“任小姐是否准备再接张某十招?”
任红袖摇摇头,将剑抛到他身前。
方才还争得你死我活的名剑虞美人,现在却随意地插在地上。
张刺并没有拿剑,略带疑惑地看着任红袖。
“虞美人在此,张前辈想要就拿去吧。红袖已受伤不轻,并非前辈对手。”
“哼,”张刺冷笑道:“转告吕有信,张某他日必登门挑战。”
说完,他收剑转身,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
“姑娘,你伤势如何,赶紧先包扎止血。”
张刺离开,任红袖不再苦撑,坐倒在地。
蔡侯从背囊中拿出纱布、金疮药和一小瓶酒,递给了任红袖。
“多谢公子。”她喝了一口,然后把酒往伤口上倒。
蔡侯连忙转身背对,不敢直视任红袖。
任红袖行走江湖多年,很快就洗干净伤口,敷上金疮药,用纱布包扎好。
“公子赠药之恩,红袖再次谢过。”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蔡侯再拿了一些干粮和清水给她。
任红袖也不客气,道一声谢,接过干粮清水吃了起来。
“荒郊野外,公子怎么会一人在此?”任红袖吃完,两人开始闲聊起来。
“只顾着看风景错过了宿头,加上下雨,所以只能在此过夜。”
“公子也是洒脱之人。”
“任姑娘刚才退敌之法,先是力敌,再是智取,真是有惊无险。”
“韩屠容易生气,张刺太过骄傲,所以我才有机可乘。”
“他们为何要抢这把剑?”
“剑客的剑,不是跟文人的笔一样么?”
“确实如此,只是江湖险恶,为了一把剑居然大动干戈。”蔡侯苦笑道。
“什么人?”任红袖突然拔剑起身,凭空喝问。
“是我。”一人从破庙外应声而入,却是之前卖剑给她的少年。
“原来是你。”任红袖收起剑,对少年的出现似乎并不惊讶。
少年作揖施礼,道:“前日任姑娘赠与银两,我在此谢过。”
“我是花钱买这把剑,可不是送银子给你。”
“任姑娘是凤仪楼的人,五十两买下名剑虞美人,会有人相信么?”
“那你想怎样?”
少年再行一礼,道:“请任姑娘归还宝剑。”
“有何凭据说这是你的剑?”
“因为我姓花,名漫天。”
“你就是花家大公子?”
“正是。”
“原来如此。你拿出家传宝剑,是想借此复仇?”
“不错。”
“花家被十二连环坞灭门,难道与虞美人有关?”
“没有关系。”
“那你为何要将虞美人流传到江湖上?”
花漫天一声叹息,道:“因为数日之后,江湖上便会有传言,名剑虞美人可以找到花家遗留下的宝藏财富。”
“花家还有藏宝?”
“其实并没有。”
“好算计,但你为何又要拿回此剑?”
花漫天第三次施礼,道:“我不想连累任姑娘。”
任红袖将剑抛给花漫天,道:“你是怕凤仪楼无宝不落的名声,使流言不攻自破。”
花漫天接过虞美人,并不反驳,沉默离开。
等任红袖回到凤仪楼,江湖上也没有传出虞美人的消息。想来是那少年花漫天,又觉得流言之计不可行,重新另寻他法了。
心有五毒,曰贪嗔痴慢疑。
江湖人或贪或嗔,或慢或疑,却很少有愚痴之人。
但在蔡侯看来,无论贪嗔慢疑,其实都是愚痴的表现。
也只有任红袖这般心思玲珑剔透,才能够不为五毒所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