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并不是孤单。孤单是形式上的,几个人一起就不孤单。优秀的人互相吸引,引为同类,成为朋友,就不会觉得孤单。孤独是骨子里的,在人群里一样孤独。
因为与人聊天,见微知著,能够感觉到有哪些共同语言,哪些地方还有鸿沟。与有的人交谈,就不存在这种尴尬。应该是,我读过的书,他都读过;我没读过的,他也读过。我懂的,他都懂;我不懂的,他也懂。如此广博之人,做朋友却是困难重重,因为他与你交往,不是需要你的学识,还想要你的情感。这我不能付出,满足不了,也就离得远了。
男女之间,有真正的友谊吗?这个老俗套的问题,有答案吗?感情的界限本来就是模糊的,你非要画出个楚河汉界来,也只有自己来遵守,要自律,绝对尊重自我的感受,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初恋也是源于孤独。情窦初开之时,你总想用什么方式抚慰那莫名的情绪。与初恋的关系,最初也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都喜欢读书,他读的比我多,比我懂得也多,就不由自主的接近,借书,还书,一来二去就熟了。又是懵懵懂懂的年龄,也就把书上看到的爱情模样寄托在对方身上。其实,青涩的我,沉浸在爱情的肥皂泡里,以为世界都是五彩的颜色。亦或是青春期的苍白无力,少年的无知,原生家庭给我压抑,无法排解;自己承受着,负重太久,需要有一个倾泻的端口。就像电影《2046》里那个树洞,对着它说出你的秘密。其实,也不是绝对的秘密,绝对的是一辈子只能自己承担的。他是一个我聊得来的人,一起随便聊一聊,也算是放松方式吧。如钱钟书所说,少年人的爱情都是虚妄的。那时,我们都不懂爱情,各有各的孤独。
到了一定的年龄,人体发育成熟,爱情也孕育出了需求,就需要有一个爱的对象。在大学阶段,没有恋爱,人就像一个饥饿的幽魂,在空气中游荡。周末,在宿舍楼后面的浴室洗过热水澡,头发还没有干爽,一个人在黑暗的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走。仿佛一朵花儿,已经在春天里打开了,却没有蜜蜂和蝴蝶,像野百合一般在寂寞的山谷里独自开放。这时候,有追求你的人,可是那个人并不是你想要的,你宁愿单着,孤苦伶仃地望夕阳,发呆,也不愿意陪一个你对他没有感觉的人,哪怕对方对你用情很多,想宠着你,供奉你的需要。
能够走到一起的,必定是自己心仪的,以为他可以让你摆脱孤独,幸福一辈子的。不然,谁会放下一切跟他走?
七十年代前期出生,我们这些人的思想,既有保守的一方面,也有独立的思考。苦难,这一笔财富,我们已经拥有。从某种意义上说,孤独也是苦难的一方面。像从日本逃回来的刘连仁,在北海道的树林里,十多年的野外生活,没有同伴的孤独,怎么也无法与幸福相连吧!我们这代人没有经历过社会动荡,学习的过程是连续的。虽然年少时读书是少了些,但数的过来的那些书都深深印在脑海里了。物以稀为贵,何况都是经典好书。在众声喧哗中,是无法静下心来读书的。我读初中时,一个人住在父亲单位,没有家长照顾生活,没有家人关爱,也是倍感孤独。可就是这种无人陪伴的少年时光,经典名著成了我的另一个伙伴。我接触的第一部文学作品是日本女作者紫式部的《源氏物语》,厚厚的三本,被喻为日本的“《红楼梦》”。十二岁的一个小姑娘,竟然能沉进去,如痴如醉。人与人之间情感的微妙,爱情的悲戚和无奈,女主人公的情感是深深刻在那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心上的。自此,文学的大门已经为她打开了,她试着推开一扇又一扇经典的门。《三侠五义》,侠肝义胆,上天入地,一骨正气注入血脉。《四世同堂》羊圈胡同的穷苦人,内心的挣扎和人性的善恶交织着,使我懂得人生的不易以及家国情怀。鲁迅小说里的人物,没有一个是幸福的,他们身上的种种苦难,都深埋在现实中每个人的灵魂里,不唤醒,如何去拯救?矛盾的《林家铺子》,巴金的《寒夜》,曹禺的《日出》,梅里美的《卡门》,到后来路遥的《人生》《平凡的世界》……有这些精神食量,仿佛铺满黑夜的黄金,仿佛身体有了根基,不管什么样的大风,也不会把我吹翻。
这里所说的孤独,不是形只影单,与书中的灵魂共舞,我不觉得孤独。一个人的时候,有书相伴,就像是和作者对话,哪怕是隔着时空,甚至隔着生死,一样能够走进幽邃的内心,体会到作者的喜怒哀乐。从这个意义上说,读书是个人的事,是不需要同伴的。如果需要与人交流,那也得是思想上的碰撞。身边有读书习惯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当他们在俗世的浪潮里翻滚,在春光里雀舞翩跹时,你在岸上冷眼旁观,也算是一种清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