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并序
【唐】李白
王屋山人魏万,云自嵩宋沿吴相访,数千里不遇。乘兴游台越,经永嘉,观谢公石门。后于广陵相见,美其爱文好古,浪迹方外,因述其行而赠是诗。
(选自《全唐诗》175卷003首)
魏万:后更名魏颢,别号王屋山人,是李白的崇拜者。后受李白之嘱于上元初编成《李翰林集》,有《李翰林集序》传世。
王屋:王屋山,位于河南省济源市。中国古代名山,道教十大洞天之首。
据裴斐《李白年谱简编》,此诗作于唐玄宗天宝十三载(754年),时李白54岁,送魏万归隐王屋山。李白游天台山时与魏万相遇,遂同舟入淮、上金陵,与魏万相别。到五月时,在魏万的追随下,二人又在广陵(今江西九江)相会。魏万为了会晤李白,“自嵩(河南登封)历兖(山东兖州),游梁(河南商丘)入吴(江苏境内)",行程三千多里。李白对魏万十分称许,夸赞他"爱文好古",引为同道,并且预言他将来"必著大名于天下",他将自己的全部诗文交付魏万,请魏万为他编文集。诗人念魏万放浪远游颇具方外仙人之姿,又在许多方面与自己志同道合,因而"述其行而赠是诗"。
仙人东方生,浩荡弄云海。沛然乘天游,独往失所在。魏侯继大名,本家聊摄城。卷舒入元化,迹与古贤并。十三弄文史,挥笔如振绮。辩折田巴生,心齐鲁连子。西涉清洛源,颇惊人世喧。采秀卧王屋,因窥洞天门。
全诗可分六大部分。第一部分,主要赞美魏万爱文好古和隐居王屋山之事。魏万放着高官不作,到王屋山采芝草,却因此真正看到了福地洞天,表明诗人与魏万志同道合。
朅来游嵩峰,羽客何双双。朝携月光子,暮宿玉女窗。鬼谷上窈窕,龙潭下奔潈。东浮汴河水,访我三千里。逸兴满吴云,飘飖浙江汜。挥手杭越间,樟亭望潮还。涛卷海门石,云横天际山。白马走素车,雷奔骇心颜。
第二部分,写魏万自嵩沿水道至吴越相访之事。第一层六句,写魏万为求访李白,离王屋而游嵩宋:魏万离开王屋山,先来到登封游历中岳嵩山,在登封县北访问了鬼谷子居处,在登封县东的嵩山脚下游览了著名的九龙潭。
第二层十句,意谓魏万游罢嵩宋,由汴水泛舟东南,为访问自己走了三千里的水陆远程,既写出魏万找诗人的艰辛飘摇之苦,又写出方外胜游的无限乐趣。
遥闻会稽美,一弄耶溪水。万壑与千岩,峥嵘镜湖里。秀色不可名,清辉满江城。人游月边去,舟在空中行。此中久延伫,入剡寻王许。笑读曹娥碑,沉吟黄绢语。天台连四明,日入向国清。五峰转月色,百里行松声。灵溪咨沿越,华顶殊超忽。石梁横青天,侧足履半月。
第三部分,专写魏万乘兴游台越之事,将台越的山水名胜写得很美。这一部分,一方面描绘台越的山光水色之美,同时也讴歌台越古老悠久的精神文明,同时也写出著名文人道士游山水名胜的特有情趣。
眷然思永嘉,不惮海路赊。挂席历海峤,回瞻赤城霞。赤城渐微没,孤屿前峣兀。水续万古流,亭空千霜月。缙云川谷难,石门最可观。瀑布挂北斗,莫穷此水端。喷壁洒素雪,空蒙生昼寒。却思恶溪去,宁惧恶溪恶。咆哮七十滩,水石相喷薄。路创李北海,岩开谢康乐。松风和猿声,搜索连洞壑。径出梅花桥,双溪纳归潮。落帆金华岸,赤松若可招。沈约八咏楼,城西孤岧峣。岧峣四荒外,旷望群川会。云卷天地开,波连浙西大。乱流新安口,北指严光濑。钓台碧云中,邈与苍岭对。
第四部分,叙述魏万自台州泛海至永嘉,遍游缙云、金华、桐庐诸名胜之事。这部分写荡舟入海,将景观名胜写得历历如在目前。
稍稍来吴都,裴回上姑苏。烟绵横九疑,漭荡见五湖。目极心更远,悲歌但长吁。回桡楚江滨,挥策扬子津。身著日本裘,昂藏出风尘。五月造我语,知非儓儗人。相逢乐无限,水石日在眼。徒干五诸侯,不致百金产。吾友扬子云,弦歌播清芬。虽为江宁宰,好与山公群。乘兴但一行,且知我爱君。
第五部分,叙述魏万自姑苏至广陵和诗人相见之事。两次相见,挚友重逢李白又邀了另一位好友杨利物同游共语,可知二人感情弥深,"相逢乐无限"并非虚言。
君来几何时?仙台应有期。东窗绿玉树,定长三五枝。至今天坛人,当笑尔归迟。我苦惜远别,茫然使心悲。黄河若不断,白首长相思。
第六部分,写魏万将还王屋山时和诗人的依依惜别之情。大意说,您来这里的时间多么短暂啊!仙人的居处空着您的坐坛;王屋山的仙居之窗,玉树一定又长出几枝;王屋天坛上的道友,会笑您归去来迟。我苦恨今日又要远别,茫茫然我心中十分忧伤;只要黄河永远不断流水,到老咱们也要永远思念。李白对魏万意投情挚,难分难舍,友谊与天地同长久。
【读悟】
网上介绍这首诗时说,在李白送友赠别的诗中,这是最堪称奇的长篇巨制,比杜甫《自京赴奉先咏怀五百字》长五分之一,比李白本人最著名的《蜀道难》长出一倍有余,可谓古代惜别长诗之冠。
李白历数魏万所经过的名山胜水、贤哲处所,对神话典故、历史传说、胜景佳处无不如数家珍,且能每每自然贴切,出神入化。李白之所以有广博丰富的知识,除"诵六甲,观百家"外,还由于他"一生好入名山游"。
一直在想,这位名叫魏万的王屋山人究竟是谁。他和李白相识于浙江天台山,只是因为在人群里多看了你一眼么,相逢便是一生。魏万比之今天的粉丝,堪称李白的骨灰粉。
《唐诗三百首祥析》(喻守真编注,中华书局,1985年6月第1版)165页《送魏万之京》注:魏万,山东博平人。隐居王屋山,自号王屋山人。
《新选唐诗三百首》(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7月北京第1版)45页《送魏万之京》注:魏万:又名颢,是李颀后一辈的诗人……
《茌平人物》(华夏文化出版社,2006年第1版)23页注:李白至交魏万,称李白将自己多年写的诗文交给魏万,还将儿子/女儿明月奴托付魏万,他是李白生前唯一一个为李白编诗文集的人。
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身体和灵魂,必得一个在路上,行路之中再遇上趣味相投的灵魂,更是妙不可言吧。
世界这么大,真该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