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昨晚上看了一篇题为《16岁》的日志,突然记忆的闸门就那样打开了,16岁那年的雨就开始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16岁,那真是记忆中最为漫长的一个雨季。
我永远也忘不了1990年,我的第一次中考前夕的那个上午:那天我正坐在教室里上课,突然我下意识的一个回眸,我瞄到了窗外有个非常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我的三姐夫吗?
这时候他怎么会来我们学校?莫非家里出事了?莫非是我妈妈她?
我不敢往下想,我马上起身告知老师,然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教室,迎向了逐渐走近的三姐夫:“阿敏,你怎么来了?阿敏,是我们家出什么事了吗?”
其实看着姐夫脸上那黯淡的神情我就可以猜出个八九分,一定是家里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我的预感一向很准确的。
02
果然过了好几秒钟以后,三姐夫才开口说话:“阿清,我师母(姐夫是我爸爸的学徒),师母她走了!”
“阿敏,这不可能,这一定不是真的!我妈妈她好好的,我妈妈她不会有事的!”
姐夫的眼泪马上就出来了:“阿清,这是真的,昨天晚上师母她就走了!”“妈妈,妈妈您怎么就走了啊!”
我一下子就哭开了,浑然忘记了这是在教室外面,完全忘记了我还在学校!
姐夫的话把我吓傻了,我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些什么?
后来,是姐夫帮我请假,是姐夫带我坐车回家,是姐夫领着失魂落魄的我回到家的。
03
一进家门,看到直挺挺的母亲,我一下子就扑倒在早已冰冷的母亲身上:“妈,妈妈!妈妈,妞回来了!妈妈,你看看阿清我!”然后我就晕死过去了!
才16岁的我真的无法接受这种有如天塌一样的巨大悲痛.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失去至亲至爱的人!母亲,她是这世上最爱我、最宠我的人!
我周日傍晚回校时候,她还一口一个“妞”地喊我来着,怎么可以就不在了呢?
看着晕倒的我,亲人们都吓坏了,他们手忙脚乱地收起眼泪掐我人中、拍打我,好一会儿以后我才醒了过来。
可是一醒过来的我马上挣脱他们的拉扯,再次扑倒在母亲的身上。
想起这么多年来,母亲对我的好,母亲对我的爱,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嚎叫着。
灵床前的亲人们也哭成一团,好心的邻居担心我再次晕过去,一直含泪拉着我去吃饭。
可是伤心欲绝的我怎么吃得下饭啊?任他怎么劝,我也不想起来离开母亲半步。
04
很久很久以后,一个舅妈劝我:“阿清,别哭了,今天的你即使把眼泪苦干,你妈妈也回不来了。你就起来吃点饭吧,不然身体会垮掉的,这样你妈妈也不忍心走的!”
听舅妈这么说,我才接过不知是谁递给我的一碗饭,可是我才扒拉了一口,我就吐了出来,我压根就咽不下去……
妈妈,这个世上把我当稀世珍宝一样宠爱着、疼惜的人走了!从此我的天空就开始下雨,这雨从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停止过!
05
2个多月后,我就中考了,刚刚经历过失母之痛的我,发挥失常了——因为母亲实在是太爱、太爱我了,我真的无法从失去母亲的痛苦中走出来;因为自己的年龄小,我实在无法排解这种切肤之痛,始终也调节不好自己的心态.
在考语文那个上午,我满脑子依然是母亲的音容笑貌。因为前晚我入住的地方,有个老人的呻吟像极了母亲,一夜无眠的我,边想母亲别流泪,睁着眼睛到天亮。
就这样,我以5分之差与自己心仪的师范失之交臂,我也错过了当年东北白城的一所中专学校。
很多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其实,当年我是考上了那所学校,只不过我在乡下,因为消息、交通双重闭塞,而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我才16岁啊,可是命运却对我那么的不公平——就短短的2个多月里,我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挚爱的人的生离死别,我遭遇了人生中第一次可以改变命运的中考失利。
那时候的我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一个词语,那就是“命运多舛”!
于是,1990年的那个暑假,那是一个真正的以泪洗脸的日日夜夜。
06
固执的哥哥坚决不让我读高中,于是我只好去读幼教。
一进入幼教,我发现自己真的不适合那里——五音不全的我怎么也学不会唱歌;手脚笨拙的我怎么也上不好体育课;天生不爱逛街、不爱打扮的我,怎么也融不进那些天天就讲究吃喝玩乐的同学当中去.
我迷茫,我困惑了。
在那里苦苦支撑了一个月以后,我作出了人生又一个重大的决定——不读幼教,回家复读!
开明的父亲答应了我,我终于回到了家乡复读。
可是复读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没有宿舍,我和同学挤,没有课本我借,就是一本新版的政治课本,我怎么样也借不到。
可是没有课本怎么上课呢?没有办法的我只好咬紧牙根动用最老土的办法——抄书!
在复读第一个学期,我把课外几乎大半的时间都用来抄政治书,一个字一个字、一段落一段落、一页书一页书地抄。
后来,很多老师都看不下去了,他们都觉得我太不简单了,我太有毅力了。
他们都想方设法地帮我打听,就在那个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个老师终于帮我从城里的一所中学弄到了一本崭新的、和其他同学一样的政治书。
接过老师递给我的那本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课本,我当场就哭了:“老师,谢谢您!老师,我一定好好读书,用最好的成绩来回报您!”
随着日历地翻过,我的16岁结束了,而我的天空依然在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