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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先生住在远离海的岸上,鱼太太游在远离陆的海上。
鱼先生穿行在白昼里,鱼太太奔流在黑夜里。
鱼太太快要靠岸的时候,鱼先生便跑去给她寄信。过上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他也就收到了鱼太太从上一个停靠点寄过来的回信。三年里,鱼先生将信寄到了60多个停靠点,鱼太太把60多封信寄给了同一个人。
当每一个200天过去的时候,鱼先生和与鱼太太就能够见上一面。鱼先生告诉鱼太太,他穷得只剩下几本书。鱼太太回应鱼先生,她从没见过像鱼先生这样睿智博学的男人。鱼先生又告诉他,也有可能,他这辈子就只能有几本书。鱼太太又回应他,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2
鱼太太从海上归来的时候,鱼先生向她正式求了婚。
亲朋好友竭力劝阻鱼先生,而今他吃尽苦头,好不容易在陆上已经风风光光地站稳了脚跟,如果娶一位一无所有的太太,只怕徒增羁绊。
鱼先生告诉他们,鱼太太陪一无所有的他走了六七年,他才走到今天,总的来说,他和的一切都属于鱼太太。
父亲警告他,如果一定要娶鱼太太,那就趁早断了父子关系。鱼先生回答父亲说,你不要我也行,但你还是我的父亲,我也终究是要娶她的。
就这样,鱼先生和鱼太太结了婚。他也当真把一切都给了她。
大家笑他,他笑大家。
3
鱼太太并不是鱼先生的初恋。
鱼太太收到了意外的来信。来信说她离了婚,但她至今挂念鱼先生,如果时间合适,她想见上两人一面。鱼太太气到整栋楼都听得见她的尖叫,她背着小鱼,拿着信质问鱼先生,并且告诉他,她要去把那来信人撕成两半,她可什么都不怕。
鱼先生一手拿过信,连着信封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穿上衣服就往外走,他说:“真巧,没想到你也有这想法,我他妈早就想这么干了。你要想去,我们现在一起去撕”。鱼太太吓得一把拉住气冲冲的鱼先生,开始一个劲地埋怨他的冲动和坏脾气......
鱼先生坦言,他从没见过温婉小巧的鱼太太身体里住着这样一个随时也有可能爆炸的灵魂,更没想到她连生气都能这么理智可爱。
鱼先生告诉其他人,这个世界上不可能还有可以代替我太太的人。说完,他幡然醒悟,其实这话就应该早点直接告诉鱼太太。
4
要不是一场意外的车祸,鱼先生不会知道自己的脑子里早就悄悄生长了这样奇怪的一个东西。这是一种罕见的家族遗传疾病,随着时间推移,可能危及他身体的各个器官。
他开始频繁地抽搐、晕倒,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医生告诉他,如果不开颅取出来,那他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当然,他们也告诉他手术存在着不小的风险,万一出现意外,那他可能从此坐上轮椅。
鱼先生变了,他开始满脑子都想着出去多挣钱。要是他死太早,至少得让鱼太太和小鱼下半辈子不会饿着。他容不得自己花太多时间伤心。鱼太太也变了,素日里和顺的她开始絮絮叨叨,严格控制丈夫的外出。如果他突然倒下了,她必须在第一时间送他去医院。此刻的她重拾昔日的强硬。
鱼先生嘱咐律师,如果他一不小心就没了,那房和钱都留给鱼太太。鱼太太嘱咐鱼先生,既然他曾许诺照顾她,就该有为此坚持下去的决心。
鱼先生答应了她。八个小时的开颅手术后,他还是回来了。
5
鱼先生从没想过活着是这样一件不易的事情。
他开始只能跪在椅子继续上课了。继大脑和左眼相继遭受病变后,他的双肾开始衰竭了。他的家族遗传病并没有轻松地放过他。
但是这次大家都在悲叹命运多舛的时候,鱼先生甚至连尝试放弃的念头都没生有。反反复复地走到阎王爷门口又归来后,他发现他的太太始终都像爱生命一样地爱着他。
他对太太说,我要是挂了你还是要找个好人家嫁了。鱼太太不曾理会他。他冷静地想了一想,把鱼太太托付给谁他都是不放心的。
他对活下去从没有如此强烈的诉求。坚持一周三次透析,一直撑到三年后肾源来临。
6
换肾归来的鱼先生每天都独自在山上散步,这有助于他的身体尽快恢复。等到七点,准时回家,鱼太太在等他回家。
朋友劝他说,身体好些了,鱼先生应该去做些办公室里的轻松工作,不至于费心劳累,毕竟政策和舆论环境始终是偏向他的,他也能舒舒坦坦地过好余生。
鱼先生再次谢绝了,但他不奢望别人能懂。
鱼太太对他说,我知道你的性子是无论如何都适应不了的,只要你乐意,继续做你想做的都可以。
鱼太太始终是懂他的。
果然,鱼先生拥有的从来都不只是几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