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孤独在水管中流动,像回声一样空旷。有时它“呃呃”着,咳嗽似的。我想象水管因为痉挛而蜷卷起来,纠结成一团。或者在某处打了一个死结,死结一端就满满地膨大,如一只将爆的气球。水管透明的皮肤下,蓝色的孤独涌动着,等待着一次私奔。
水是孤独的,所以水就是流动的。孤独永远不会死水一般静止,它需要寻找目标和自己的归宿:死,活着消融。
躺在床上,我看到对面墙壁上生长出白霜,不断地生长,像初生的婴儿。
二
水的孤独,可以是幽涧清泉,也可以是沧海翻浪。声音可以不同,形态可以不同,但透明的孤独却是一样的。
对面墙上的孤独,就那么生长起来,毛茸茸的,闪着雪光。一行脚印交替向远,每个雪窝里,都埋藏着希望。远方,远方有什么?橘红色的火炉?斑驳陆离的墙上映着巨大的黑影,随着火光微微地摇动。或者是一双温婉的手?纤白的手指破开多汁的橙子,粘稠的汁液飞溅。远方,也许什么也没有,除了雪还是雪,除了孤独还是孤独。
一匹狼在月光下长嚎,它灰色的皮毛豪猪一样竖起,它的声音在空中结成冰凌,串起一颗颗星星。它嚎叫完了,趴在雪地上,听。
松涛已静,雪落无声。月光一丝丝地飘落,银针一般地碰撞。每次碰触,都有一个晕波形成,涟漪一般扩散。森林里,山坡上,风在踱着。
三
自由来自孤独,就像水的孤独来自对水管的反抗。
床飘在海上,四角翘起来了,像鸟的翅膀一样翘起。天空静止着一只海鸥,像一个逗号。
一个还没有讲完的故事,主人公还没有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一幅刚刚打了底色的油画,城堡的轮廓隐隐约约。一曲刚刚谱就的萨克斯,金属般的声音还在冬眠。只有开始,没有结束。或者说,永远也不会结束。
飘在海中的床上,我,像一只海豹,肚皮朝上,晒着太阳。
四
要不就是路上,要不就是在路上。
这是夸父一直在低语的一句话。奔跑的尘土,滚滚地向西。他追逐的梦想也在一路向西。
这是精卫飞在空中时的自语。她知道徒劳无功,她嘴里的石头尖利地叫起来: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
非如此不可。
能够听懂这叫声的耳朵,生长在森林深处。
五
回声传来,空旷的回声蛛网般布满空室。一只乌龟爬出来,带着积满灰尘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