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捎来口信,说你病了,我一脸的不置可否,谁会相信啊?比驴子还壮的你怎么可能说病倒就病倒呢?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是你在愤怒中用一根扁担打趴下了一头驴子吧,就一瞬间,前一秒还吹胡子瞪眼的黑驴后一秒就悄无声息的躺在脚边,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没能缓解你的愤怒,你骂骂咧咧的扒开诧异的人群,走了出去。所以,现在即使有120个人过来给我说你生病了,病倒了我都不会相信。可是,话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想要回去看你一下,从那个村子里走出来这么多年,每次回去都会满腔愤懑,我不知道我到底在怨怼谁。
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惊呆了。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没想到你会病的那么重,医生说有肿瘤压迫着你的神经,而且肿瘤长在脑袋里,根本没有办法取出来,我哭着陪你去看病,在车上你一直紧紧的咬着自己的牙齿,嘴角不断有鲜血流出,我害怕到哭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帮你擦着嘴角,可是那些鲜血像流不干的小河,你努力挤个微笑给我,我不害怕,我都懂,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你不会离开我是不是?你像个还没有生长好的小孩,头软软的耷拉在我的肩上,手也只能软软的缩在一起,我觉得你就是我的孩子,是我世界的全部。
住院的几天里,我一直趴在你的床边,你像个熟睡的孩子,一滴滴冰冷的液体流进你的身体,我总担心你会不会很冷,记得小时候,我生病打点滴的时候,你总会在一旁陪着我,还会把冰冷的输液管握在手心里,所有的温度都给我,每次都能把冰冷液滴带来的刺痛悄无声息的融化掉,剩下是小声讲故事的你和一脸沉醉的我,当然还有你小心翼翼呵护着的针头。我伸手抱住你,你像个瘦弱的孩子,曾经我要怎样的胡搅蛮缠才能做挂在你腰上的树袋熊,可是现在,我只要伸手就能将你松松的圈在臂弯里。也许知道这一刻,我才肯相信,时间成长了我,你给了我生命,我却要亲自送你走。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在你躺在床上的日子,我总会觉得太阳也悲伤无法抬头,而我被这厚重的空气紧压着,根本没有办法呼吸。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应该怎么办。
在医生递来同情眼神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所有的一切,我都无力回天。 我努力装出开心的样子,在你身边晃来晃去,给你剪指甲和你唠嗑聊天,当作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日子久了,真的好像所有一切都是一场重感冒带来的副反应,我只是带你来做常规检查,而你也真的很配合,一点点的好转,也许这场严冬就这样度过了呢,我悄悄的安慰自己,我努力忘了死赖在你脑子里的那个东西,白天依旧和众人嘻嘻哈哈,只有在深夜中,我会突然从梦中惊醒,被这清醒的毫不掩饰的现实分割的分外痛。
我决定陪你回家,你高兴的像个小孩一样。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就像夜不会一直停留,太阳也终有现身的那一刻。走,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