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去死!”因为这句话,母亲真的去死了


4月8号,下午3点。


市一中门口发生一起车祸,受害者当场死亡。


司机酒驾,错把油门当刹车,一起典型的酒驾肇事案。


或许罪恶的司机多少还有点讨论度。


但冰凉的尸体,却只留下一滩血迹。


只有案例记录本上,一笔带过死者的名字,她叫宋春梅。


4月8号,下午2点。


宋春梅今天匆匆忙忙的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理由是她的女儿偷了寝室同学的手机。


“我没偷!”


啪!


宋春梅重重一巴掌扇在宋娜的脸上。


“你还敢顶嘴!打死你个狗东西!老娘天天卖菜挣钱供你读书,你不学好,我打死你!”


宋春梅又想动手,被班主任和几个老师赶忙拦下。


“家长,请你注意影响,这里是学校,现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宋春梅那双突起得像是快要吃人的眼睛,终于从宋娜脸上挪开。看班主任的时候,无辜可怜,随时可以挤出眼泪来。


“陈老师,是我家妮子不好,对不住啊对不住。”宋春梅惶恐的扫向一旁,抓住女同学的胳膊,苦苦哀求,“同学,求求你原谅我家妮子,你可以打她可以骂她,求求你千万不要跟她计较,阿姨求你,阿姨给你跪下了。”


宋春梅又硬往班主任手里塞一个塑料口袋,“陈老师,这是我刚批发回来的菜,都是新鲜的。您拿着,不够我再送点过来。”


一旁的宋娜如同行尸,感觉自己的尊严像是那一把破菜被推来推去,然后随着她妈跪在地上。


整个办公室因为宋春梅乱作一团。


女同学被吓得快哭了,“她就是偷了我手机,我中午回班上上课,结果一看就认出她拿的是我的手机,鬼鬼祟祟的,埋着头在桌子里面玩,不是她偷的是什么!我不管,她今天必须跟我道歉!”


“快道歉!”宋春梅猛地一把将宋娜的头发薅过来,要逼她跪下,“听到没有,你快点给人家道歉!”


“我没错,我为什么要道歉!手机不是我偷的,真是我捡到的!”


宋娜呜咽的大吼了一声,“为什么非要认为我就是小偷,就因为我很穷吗!?”


“那宋娜同学你说说看,手机是在哪里捡到的?”


所有声音和动作都停下,宋娜却像是突然触电,又被定格了一般。


最后她一个字都没说。


之后就在班主任的调和下,让宋春梅暂时先将宋娜带回家中批评教育。


“回去好好想想做错没?”


这是班主任对宋娜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留下来,安抚还在办公室惊恐未定的女同学。


遗失手机的女同学叫白蓓蓓,据她所说,手机应该是被她放在寝室的书桌上。


她有好几个手机,那一个手机是上一代的旧款了,她平时不怎么用,所以随手扔着。


如果今天不是看到宋娜拿着的手机上,有一道一模一样的划痕,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弃手机不用的,所以她也才会一口咬死那就是她的手机。


“老师,我看出来宋娜同学的家庭困难。但是这也不是她随便偷我东西的理由。”


“只要她跟我道一声歉,我可以原谅她。”


刚才宋娜母亲的表现,让白蓓蓓还心有余悸。


她可不想再跟那种社会底层的人打交道。


说不定还会缠上来。


她刚才还看见,宋娜母亲衣服一角还打着布丁。


随着那母女两人的离开,办公室的空气终于不再那么浑浊。


想到这,她不自觉的去揉了揉刚才被宋娜母亲的手碰过的胳膊。


好像是想擦去一点什么。


那个叫宋娜的女同学,最好是让她赶紧换到别的寝室。


至少,要去找跟她身份更匹配的室友。


白蓓蓓心想,否则她高中接下来的一年,不知道又要丢多少东西。


4月8号。下午2点55。


宋春梅和宋娜,一前一后闷头走出了办公室。


宋春梅像刚刚在斗兽场打赢了一场胜仗的老牛,只沉默留给宋娜一个佝偻的背影。


被指责和污蔑,跟母亲在众人面前的失态,和故作卑微,就像扎进宋娜心中的一根刺。分不清哪一种最让宋娜痛苦。


班主任看她的眼神是悲悯的,白蓓蓓也高高在上的看着她。


不用等到明天,从她被白蓓蓓尖叫着指责偷手机的那一刻开始。


她就要成了全校师生的笑话。


她会带着可悲的穷小偷的标签,度过高中接下来的一年。


哦对了,她还会被所有人知道,她有一个在菜市场卖菜的母亲。


如同宋娜的名字一般,宋春梅在照顾她的这件事情上一样敷衍。


跟世上大多数不幸的人一样,宋娜的父亲因癌症去世,就在宋春梅怀她的第三个月,还留下了一屁股的债。


宋春梅早上四五点就要到菜市场卖菜,晚上找了个餐馆打杂的活


从婴儿开始,宋娜就被宋春被放在垫了块布的箩筐里,从菜市场,搬到餐馆。


导致她快两岁了还不太会走路。


终于有一天,宋春梅舍得花了五块钱为她挂了个专家号。


专家检查后责怪宋春梅,为什么现在才把小孩儿带来看病。宋娜踝关节发育不正常,会导致日后长短腿的情况。


宋娜一瘸一拐的跟在宋春梅背后,青春期的那点敏感的自尊心不断发酵,和积压在心中多年的委屈和怨气。


她突然停在了原地,盯着校服裤腿半晌后,咆哮大吼,“如果不是因为你没本事,我至于去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吗!”


“你明明养不起我,为什么还要生我!”


“有你这种妈妈,真丢脸!”


终于痛快的吼出了心中压抑已久的痛苦,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


导致宋春梅已经走出校门外,她还停留在门内,跟她那个嫌弃的母亲,相隔不到三米。


她感觉浑身毛孔都舒畅不已,报复之后发酵出来的快意令她甚至想笑。


甚至恶劣的想,说出来了真好啊。


这样就不只她一个人痛苦了。


“你怎么不去死?!”


走在前面的宋春梅听见这话转身想给宋娜一巴掌。


只不过她还没走到宋娜身边就被来不及刹车的泥头车压倒。


宋娜如愿了。


她妈真的死了。


像是破布条一般被黏在马路上。


扣不起来,活不过来。


4月8号。中午12点。


408寝室,仿佛就因为数字跟今天有缘,就注定了今天的不平凡。


只是宋娜还没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


回到寝室前的宋娜,正好与一个室友同行,之后她去小卖部买了饭后,再回来撞到了慌慌张张的室友。问了后才知道,今天白蓓蓓把寝室除了宋娜以外的两个女生又叫走了。

白蓓蓓请客,在学校门外的奶茶店,三人跟班上的男生一起开黑打王者荣耀。


这是几人这段时间来的固定项目。


没有叫宋娜,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叫宋娜。


因为她没有手机。


宋娜低下头,盯着衣服上大片的蓝白,暂时能把她和其他人归为一个群体的,也只有身上这套校服而已。


一旦脱掉之后,她跟别人之间的差距,犹如一道鸿沟。


她甚至很庆幸,学校能发明出校服这种物品,并强制了穿衣要求。


否则依她衣柜里那零星几件衣服,数量也不会比校服多多少。


那在同学们眼中被嘲笑的理由,又会多加一条。


她回想起来,有一次她在阳台,室友以为她不在,曾在背地里笑话过她。


“身上一直有股怪味,她都不洗澡的吗。”


“你难道不知道吗?她连手机都没有,用澡堂的淋浴室可是要花钱的。”


那种难堪的字眼,轻易的就从平日跟她有说有笑的室友口中说出来。


当她从阳台出来后,室友也只是尴尬的笑了笑,仿佛没有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


啊,没错。


就因为她是个手机都买不起的人。


所以她的尊严也不值得被照顾,就连一句道歉都得不到。


宋娜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她气得在寝室发了一通的火,但最后回应她的也只有空气里的静默。


没有谁会在意她这种人的想法。


她只能又冲回阳台,拿起了自己紫红色的水桶,冲到公共卫生间。


那里打水,不要钱。


或许是老天爷眷顾她,宋娜怎么都不会想到,在一个蹲厕的坑里。


在满是血污,尿液,粪便的地方。


居然躺着一部手机。


宋娜眨了好几次眼睛,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那突兀的出现在蹲坑里的手机,就像是突然出现的一个惊喜。


但对她这样的人来说,就算是惊喜,都来得格外的卑贱。


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了。


会是谁的手机?


会不会遗失在这里的,一会儿准备来捡?


宋娜站在一旁空地处,把厕门关上,脚边陪她的是她那紫红色的水桶。


一个午休时间,一定能等到失主发现手机不见了吧。


只要失主过来,她就把手机还给她。


嗯,她等着。


每一道脚步声,都重重的砸在宋娜的心里。


她不是不愿意去当一个拾金不昧的人,可她却本能的排斥去听到一些寻找的声音。


她很怕等待后换来的,只是一句“谢谢”。


光是一句“谢谢”,已经改变不了她的一切。


她前半生尽量也在做一个好人,可作为对她好人的回馈,却是溃烂的人生。


但一部手机可以。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等过了午休时间。


陆陆续续已有学生回教室去上课,越来越少的人还待在寝室。


那失主迟迟没有出现,电话也完全没有接收到任何来电或短信。


时间仿佛静止了,连空气都很安静。


这无疑是在对她释放一种自由的信号。


宋娜紧张的手心出汗。


她再次低头,盯着那部手机看了许久。


不是毫无心理芥蒂,可谁又会知道,完全属于她的一部手机,是从何而来?


她想,再脏也不会比她更脏了。


这或许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弯下早已发麻的双腿。


她的手,毫不犹豫的朝着蹲坑伸了进去。


4月8号。下午5点30。


白蓓蓓在班主任那待了一下午,从偷手机的事再说到高考的事。


班主任苦口婆心的劝了她老半天。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的人生哪一步没有被爸妈安排得明明白白?


从办公室出来,心情变得十分烦躁,她拿起新款手机。


“喂爸,今天来没来接我啊。我在学校遇到点麻烦,所以提前放学了。你不用来了,已经解决了,叫司机来就可以了,行,我在校门口等你。对了,叫阿姨别忘了给我炖汤喝。”


白父安排的车很快来开进学校里。


白蓓蓓拉开奔驰车门。


在落日的余晖下,奔驰车轮碾过校门口的地面。


这里早就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可以说,对于大部分而言,只是人生里的小插曲而已。


司机好奇的问,“小姐,今天在学校听到什么消息没有?我怎么听说,你们学校门口好像撞死了个人啊。”


白蓓蓓正好点开新的一局,刚进游戏,她回答得很敷衍,“我哪有功夫听到这种新闻,今天被俩神经病缠上,烦都烦死我了。”


“嗨,小姐你别生气,这不,万一死的是你讨厌的人呢。”


白蓓蓓被逗得发笑,但又很快沉浸在游戏之中。


车轮滚过地面的血渍后,很快被磨得一干二净。


似乎谁也不会记起中午这马路上还有一个破布条般被黏住的中年妇女。


4月8号。晚上11点。


丧事处理的比她想象中的更快。只要一切从简就好。


等一切结束,已经11点。


宋娜独自一人回了家。


她照平常一样打开.房门。


扑面而来一股味道。


是沾在她身上洗也洗不掉,是被学校同学背地里疯狂嘲笑的,菜市场的味道。


熟悉感觉扑面而来,仿佛她待在这样一个腌臜的空间里,只需要再等到夜里12点。


母亲就会开门回来。


她总是重手重脚,弄什么都会砰砰作响。


所以每次宋春梅回来,宋娜都没睡,即便是睡了,也会醒过来。


可是为了减少跟宋春梅的接触,宋娜总是会装睡,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第二天一大早,宋春梅四点就会离开,只留下简陋的早饭。


宋娜吃完早饭去上课,这样一天也见不到宋春梅几面,直到她到学校住校后更是。


说不上来,为什么会不愿意见到母亲。


她从来不敢问自己的是。


如果换做是一个光鲜亮丽的母亲呢?


如果是一个知冷知热的母亲呢?


如果是一个会体谅她尊重她在意她的母亲呢?


像是一根一根的刺扎在宋娜的心上。


她突然很想得到答案。

所以宋娜鬼使神差的没有回房间,第一次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到夜里12点。


但这一天,她再也等不到那个人回来。


这时候她突然想班主任问她的那句话


“回去好好想想做错没?”


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宋娜觉得脑袋很沉,腿也很沉,几乎走不了几步路,就感觉很疲惫。


当她准备回房间睡觉的时候,手中提着的袋子突然震动了一下。


这是殡仪馆交给她的遗物袋。


她从遗物袋里,翻找出了一个震动的手机。


她试着想用母亲的生日解锁,但突然卡壳,她想不起那串数字。


犹豫后,她尝试用自己的生日,手机解开了。


是一条手机播报新闻的短信,宋娜看了一遍,母亲去世的新闻,并没有出现在上面。小人物的生死,无人在意。


她手一滑,不小心点开了微.信界面。


最顶上的对话框,是母亲跟舅舅的。


嗯,这一点都不奇怪,母亲除了跟舅舅有联系之外,好像并没有跟什么人接触比较多。


她做最多的事情,就是卖菜,打杂。


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失去了社交圈子,犹如一滩自我放弃的烂泥。


会变得更加歇斯底里,性格越来越孤僻。


她的母亲宋春梅,就是这样的人。


对话框点开后,是一段很简短的对话。


来自于今天早上5点。


“哥,我看小鹏好像换新手机了?那他那部旧的手机,能不能给我啊。”


“干嘛?他那旧手机还好好的,我拿去卖也能买二百块钱呢。”


“娜娜在学校住校,没有手机,肯定不方便。”


“我老了,没用了。娜娜跟着我,吃苦了。”


很久之后,舅舅回了一条。


“瞧你这话说的,我当初是不是早就劝你赶紧打了去。那会儿正好王强在追求你,人家房也买好了,还不介意你二婚,只要你肯把孩子打掉,还准备给你介绍个正式的工作,结果你呢!”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春梅回他。


“但是哥,那会儿她在肚子里踢我了,她想活。”


仿佛从一道噩梦中惊醒过来。


宋娜盯着眼前空荡的一切,从未有过的恐慌过。


她近乎疯狂的嚎哭,嗓子嘶哑到如刀割。


她癫狂的满屋子的寻找,找不到!


她怎么着都找不到!


我妈呢?


“可是我没错啊,我就是捡个手机啊!”


“是捡的啊!不是偷的!”


“我错在哪了啊?!”


天不知不觉的亮了起来。


宋娜一双通红的眼睛,定格在几张纸上。


这是从宋春梅床底下的铁盒子里翻出来的。


里面有一张存折,10万。


有几张钞票。


最后,在承载着整个房子最值钱东西的铁盒子里。


还放着一根老旧的细绳。


手绳上挂着一张小布吊牌,吊牌上的字样模模糊糊,已看不太清楚。


只能依稀便被出几个字。


保健院,6号床。宋春梅之女,宋娜。


那是她出生当天,被捆在脚上的吊牌。


是每个母亲生产完后,用来辨认出哪个婴儿是自家宝贝的证明。


宋娜的吊牌,就被宋春娜保留至今。


原来。


是她剥夺了母亲的生命之前,早就剥夺了母亲的一生。


所有她嫌弃的,抱怨的,憎恶的,抗拒的。统统已经回不来了。


宋娜抱着细绳。


嚎啕大哭。


“我后悔了……”


“我后悔捡那个手机了!”


“可是我没偷啊……我后悔了,但是我没错啊!”


4月8号,晚上6点。


白蓓蓓回到家,踢掉脚上的鞋,一堆人围上来哄她。


“怎么了这是,咱家的公主受什么欺负了?”


“没错,小公主说出来,让陈叔叔替你报仇。”


正巧白父在家宴请朋友,加上一些亲戚,整个别墅客厅坐了快二十个人。


白蓓蓓哼了一声,把今天发生的一切简单说了一遍。


她的遭遇,很快引起了众人同情。


“还有这种事,太不像话了。”白父气得不轻,郑重的拍了拍白蓓蓓的肩膀,“蓓蓓,下周一爸就去找你班主任去!哦不,明天就去,我去你们班主任家。”


“爸,不用。反正就一破手机,我也不用。但最可气的是,她明明偷了我的手机,还敢不承认!”


“就是,这种没素质的小孩儿,居然跟你读一个学校,还是一个班的?那可不行!”


“是啊老白,你干脆想想办法,让那小孩儿转校算了!”


白父沉思了骗喝,还真有这种打算。


白蓓蓓喝了一口汤之后,踢了白父一脚,“想什么呢,爸,哪有那么严重,我下周一去跟班主任说,让她转个寝室就成!”


白父听完,开怀大笑,“哈哈哈,我生的女儿,就是懂事大气。不错不错。一会儿爸给你转一万块钱,你再去买个新手机!”


其余人也笑,“嗨,老白你个宠女狂魔啊,这钱让黄叔叔来给。”


“这像话不?我是蓓蓓的干妈,我给!”


这帮人是白父多年的老友,白蓓蓓从小就被这帮人宠到大,很快心里那点儿不悦都被冲淡了。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得赶紧让宋娜换个寝室。


4月10号。周一。


开学后,白蓓蓓没有忘记想让宋娜转寝室的事,早早的就找到班主任,提出自己的想法。


班主任回她,“你别担心,宋娜已经主动申请转寝了。而且她的母亲正好过世了,所以估计这两天都不会来学校。”


“她的母亲去世了?”


白蓓蓓瞪大了眼睛,得到这个意外的消息,真的让她吃了一惊。


班主任也很意外,“你不知道吗?就在8号那天下午2点,他们刚刚出校门的时候,就,发生了意外。”


白蓓蓓被这个消息又震撼了很长时间,实在是难以消化。


她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会这样。


她好像只能反反复复考虑这个而已。


正好这周末她换上了爸爸给她买的新手机,所以她都么来得及关.注微.信消息。


等白蓓蓓坐回到位置上后,四面八方同学们的汇报,跟微。信上一并涌来的消息,差点将她淹没。

毕竟白蓓蓓在班上,也想当受欢迎。


带着这样的消息,邀功似的跟白蓓蓓聊天,博得白蓓蓓的好感,说不定能跟白蓓蓓当上朋友。


“好了好了,别说了,烦不烦,还要不要上课。”


白蓓蓓制止后,果然没有人再提这件事情。


白蓓蓓也没有多心,直到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舆论风向就变了。


一开始好像只是学生们之间交头接耳的沟通,范围慢慢扩大,但也只是小范围的发酵。


引爆这件事情的,是有一个匿名人,把整件事发到了学校的树洞上。


【高二三班白蓓蓓,嚣张跋扈,逼得同寝女生的母亲意外身亡。】


这一条出现后,树洞直接沸腾了。


许多人都在上面跟风留言。


【好可怜,听说宋娜同学因为家庭贫穷,一直被孤立,还被嫌弃。】


【宋娜同学本身就是单身家庭,现在母亲去世了,白蓓蓓就是杀人凶手。】


【没错,我提议让白蓓蓓出来给宋娜同学道歉!】


【支持道歉,白蓓蓓你要是有点人性,就该公开给宋娜同学道歉,全校学生都会监督你。】


“太可恶了,他们凭什么胡说八道!”


白蓓蓓回到408寝室后,暴躁的在床上扔枕头。


寝室另外两个室友,轮番安抚。


“是啊,确实过分了点,蓓蓓怎么能跟那样的人道歉。”


“就是,蓓蓓你要是道歉了,以后宋娜怎么看你?”


白蓓蓓瞪了两人一眼,“我才不管她怎么看我!而是我根本没有道歉的理由,她偷了我手机,凭什么我道歉!反而是她还要向我道歉!”


两个室友面面相觑,“反正蓓蓓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对。没错。”


白蓓蓓把枕头往自己脸上一闷。


都是眼瞎的神经病,让他们闹就闹好了,反正她行的端坐的正。


白蓓蓓心大的睡了一觉后,在上课之前赶到教室。


她注意到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她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也意识不到她未来命运的改变,来自于一张5分钟前,发在树洞上的照片。


那是她坐在奔驰车上,车轮碾在学校门口的地面,碾过那摊宋春梅遗体留下的血迹。


她在降下车窗的后座上,笑颜如花。


网曝的势头如星火燎原,从市一中这所学校,已发展到了网络上。


大批的人加入到讨伐的队伍中来。


白父白母一开始频繁的给白蓓蓓打电话,甚至想把还在学校寝室里住着的白蓓蓓接回家。


白蓓蓓一口咬死了不同意,“我不,我为什么要走,我什么都没做错!”


白父在电话里叹气,“好了好了,乖女儿别生气,爸爸只是担心你安全,你不想回来也行,你卡里还有没有钱,爸爸再给你打点,记得照顾好自己。”


在父亲的安抚下,白蓓蓓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一点,但也只是咬牙忍着哭。


班里的同学又在背后议论她。


哦不,是明明看到她靠近后,才掐着嗓子嘀咕一句,“杀人犯。”


她一眼瞪过去,对方会闭嘴。


可这样的情况,没完没了。


那帮曾经以跟她混成朋友为骄傲的家伙们,现在奚落她的嘴脸那么眼熟。


毕竟,她曾经融进了这帮旁观者之中。


白蓓蓓的心情,肉眼可见的烦躁。


她知道,一旦她开口道歉,势必会让所有看她笑话的人,挥舞手中道德的大棒,进行一场狂欢。


她绝不可能低头。


但仅仅只是三天,过去,父亲的电话再次打来,很着急。


“蓓蓓,你赶紧去找班主任,说你要给同学道歉。”


白蓓蓓以为她耳朵模糊了,“爸?我为什么要道歉,我……”


白父的情绪很暴躁,他打断白蓓蓓吼道,“如果你不想害死我们一家,就赶紧道歉!”


那些上市公司或多或少会碰到的见不得光的内容,都被搬到网络上,发酵的速度不可想象。


白父公司的股价一跌再跌,白母的单位也在清查她着手的项目。


一切的事态发展到不可逆的程度。


但这一切,只要白蓓蓓能道歉,一切都能好起来。白父如是想着。


女儿道个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像心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白蓓蓓感觉整个人身体的空气都被抽干。


那天下午6点,放学时的余晖跟8号那天一样。


或许每一天的区别都不大,但白蓓蓓总感觉,今天的晚霞,只跟8号那一天一样,分外灼热。


她正好走到学校门口,恍惚间,迎面一辆车驶过。


旁边不知道是谁伸出了一只手,猛地朝白蓓蓓肩上推了一把。


白蓓蓓没站稳,踉跄后跌倒在地上。


头枕在被水冲刷过血渍的地面,眼前是不断放大的车轮在她旁边划走。


恐惧冲上白蓓蓓头顶。


差一点,差一点她也被压死了。


她失魂落魄,放声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她就是偷了我手机啊!”


白蓓蓓冲着周围大喊,没人理她。


宋娜重回学校,是在三天后的上午。


她依旧是跛着腿走上主席台,同情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她的脸上,这一次却没有人再笑话她。


是宋娜期待已久的场景,少了嘲笑,没有鄙视。


她终于不再是曾经那个小丑了,只不过却是以牺牲她母亲为代价。


宋娜的心仿佛空了一个大洞。


她要的不过是像普通人一样的人生,有被人看得起的父母,健全的身体,崭新的衣服,和交好的朋友,如果这些统统都没有。


她只希望母亲能回来。


她有错吗?


在宋娜上台后不久,同样穿着一身校服的白蓓蓓,从台阶上缓缓朝宋娜走过去。


明明比宋娜高半个头的白蓓蓓,第一次面对面站立,如今已经矮进了尘埃里。


越来越多的网络施暴者,疯狂的参与进这场事件里。事件发酵到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去探寻事情的真相。


如今只要白蓓蓓向宋娜道歉,他们就赢了。


白蓓蓓耳边回想起父母在电话那头跳脚的吼骂,她脑中迅速补充了一幅画面。


那是4月8号那天,在班主任办公室里,宋娜的母亲犹如泼妇一般,白蓓蓓全程高高在上的目睹了整个过程。

如今看来,她的父母,也一样很不体面。


只是平时在光鲜亮丽的外衣下被包装了太久,才会让她误会父母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回想起来,她也只是丢了一个东西,抓住了小偷,想要一个道歉而已。


她有错吗?


当白蓓蓓最终停下脚步的时候,周围的风声仿佛都在喧嚣,无声的吵闹着催促她快点。


宋娜抬头,直视白蓓蓓的眼睛。这是她同样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哪怕有一次,白蓓蓓放下身段与她对视。


宋娜心想,只要她接受了道歉,学校会为她申请来专款专项的补助。


白蓓蓓心想,只要她道歉,度过难关的爸妈,看笑话的亲友,都不会再对她恶语相向。


两人都妥协了,低下各自的头颅。


“宋娜,对不起。”


“没关系。”


我没有错。


我也没错。


尾声


4月8日。中午12点。


谢霜准备回408寝室,遇到故意过来套近乎的宋梅。谢霜懒得搭理她,直到她故意套近乎的,怯生生的问。


“白蓓蓓前几天过生日,你们玩得开心吗?”


谢霜顿时火从心底起。那场白蓓蓓的生日宴,白蓓蓓亲口告诉谢霜,她没资格参加。


中途宋娜去小卖部,谢霜一人回寝。她整理桌子的时候,只听到“啪嗒”一声。


一台沾灰的手机,从她和白蓓蓓桌间的夹缝里掉下来。


就像是谢霜一样,在白蓓蓓面前,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是陪大小姐玩耍的丫鬟,是鸡肋。


谢霜带着恨意,咬牙举起那手机,冲出寝室,朝着女厕奔去。


“咔哒”一声,手机被扔在了厕所便池里。


“我就是丢你个手机而已,是你先瞧不起我的,我能有什么错?”


谢霜拍下手,毫不在意。


那手机混在污秽里面似乎不会重见天日。


直到踢嗒踢嗒有个一高一低的脚步走近,有人拉开了厕所门,嘴里压抑着发出意外兴奋的轻咦声。


手机也没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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