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红楼梦》,满纸茶叶香。
说起《红楼梦》中的茶,不可谓不香,据有人统计,里面有关茶的内容有493处之多,其中包括茶礼、茶诗、茶叶、茶具、泡茶用水、泡茶方法、品茶环境、茶疗方剂等等,可以说是文学作品中对茶文化记述得最全、最生动的著作了。
不过,《红楼梦》里的茶,可不仅仅全是为了品,很多时候,它都是含有深意的,比如我们接下来要品的这三杯茶,就品出了三种含义。
第一杯,王熙凤的茶——有深意
《红楼梦》第25回,王熙凤问起林黛玉日前赠送给她的暹罗国贡茶是否品尝了。黛玉说喝了,而且非常喜欢,于是王熙凤就说再送与她一些,然后再烦黛玉帮她一个忙。
林黛玉听了笑道:“你们听听,这是吃了他们家一点茶叶,就使唤起人了。”
凤姐笑道:“你既吃了我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做媳妇?”
众人听后一齐笑了起来。
这里王熙凤打趣黛玉,为何要说“吃了我家的茶”呢?
原来在古代,男方向女方下聘,须以茶为礼,这称为“茶礼”,又叫“吃茶”。
至于选择以茶为礼的原因,则是看中了茶树“忠贞不移”的特性。
据明代郎瑛所著的《七修类稿》记载:
“种茶下子,不可移植,移植则不复生也,故女子受聘,谓之吃茶。又聘以茶为礼者,见其从一之义。”
大意是,茶籽种下后就不能移植了,移植的茶树就不能生存,用茶叶作为聘礼,是希望女子能够从一而终的意思。
所以,“吃茶”反映的是当时的一种以茶为聘的习俗。
不过在书中,王熙凤最能揣度贾母的心思,因此这里也是传递了一种信号,那就是,贾母有意让贾宝玉和林黛玉成为一对儿。
因此,王熙凤的这杯茶,饱含深意。
第二杯,妙玉的茶,最高级
《红楼梦》里面最谙茶道的应数妙玉了,第41回,贾母、宝玉等人到栊翠庵,妙玉的表现让我们知道她对茶的讲究到了极致。
首先,妙玉能根据每个人的特点配相应的茶叶,比如她给贾母的茶是老君眉。
当她把茶端给贾母时,
贾母道:“我不吃六安茶。”妙玉笑说:“知道。”
再说妙玉使用的茶具,给贾母上的是“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给其他随行人员上的是“一色官窑脱胎填白盖碗”。
而给宝钗用的杯子,镌着“ban瓟斝”(ban字结构是一个分一个瓜,电脑总打不出来)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
给黛玉用的杯子,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点犀”;
而给宝玉用的,是妙玉日常喝茶的绿玉斗,妙玉说荣国府也未必找的出。却被宝玉嫌弃不如前面两人的,妙玉于是就又拿出了“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的一个大海”!
最后说水,给贾母等人喝的茶,水是旧年收的雨水,也就是无根之水。
给黛玉宝钗宝玉喝的,是五年前妙玉在玄墓蟠香寺收的梅花上的雪,只有鬼脸青的花瓮一瓮,埋在地下,平常妙玉都舍不得用,夏天才刚开了。
这里要说一下这泡茶雨水和雪水,两者都被认为是天上的无根水,不曾沾过地面的污染,尤其是梅花上的白雪,给人冰清玉洁之感。
还有她那句品茶名言“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驴了。”
这些都映衬了妙玉的形象。
因此,妙玉的这杯茶,是最高级的。
第三杯,黛玉的茶,最苦涩
在《红楼梦》里面,贾府吃饭要喝三道茶,开饭之前的第一道是开胃,饭后的第一道是漱口,饭后第二道茶就是品茶。
第3回,黛玉初到贾府,就对此作了一个见证和践行。
其实贾府的饮茶习惯跟在林府全然不同,比如吃完饭后,林如海教黛玉是要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才不会伤脾胃。
“寂然饭毕,各有丫环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当日林如海教女以惜福养身,云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今黛玉见了这里许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不得不随的,少不得一一改过来,因而接了茶。早见人又捧过漱盂来,黛玉也照样漱了口。盥手毕,又捧上茶来,这方是吃的茶。”
但黛玉已然入住贾府,从此,很多事情便得按贾府的规矩来。甚至,连终身大事都得听他人安排了。
所谓身不由己,从黛玉喝下贾府的这杯茶就开始了。
第62回,宝玉生日那天,袭人见宝玉和黛玉两站在花下说话,便去端了两杯茶过来,返回来时,却发现只剩宝玉一人了,黛玉找宝钗说笑去了。
宝玉让袭人给黛玉送去。袭人便送了过去,还说谁口渴谁先喝,她再去倒。
宝钗笑道:“我却不渴,只要一口漱一漱就够了。”说着先拿起来喝了一口,剩下半杯递在黛玉手内。袭人笑说:“我再倒去。”黛玉笑道:“你知道我这病,大夫不许我多吃茶,这半钟尽够了,难为你想的到。”说毕,饮干,将杯放下。
关于这段,很多人表示难以理解,有洁癖的黛玉,竟然喝下了宝钗漱了口的茶。
其实,黛玉对宝钗的态度在前文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宝钗曾私下劝说过黛玉不要被“禁书”移了性情,还有雨中送燕窝事件后,黛玉便将宝钗当成了亲姐姐。
因此,黛玉喝下宝钗给她的这杯茶并不奇怪。
难以理解的在于,宝钗的这杯茶,其实还有一个用意,就是试探黛玉是否接受了薛姨妈他们为她规划好的“钗正黛副”的安排。
结果黛玉把茶喝了,也就代表她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但是话说回来,即使黛玉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无父无母,在贾府早已是身不由己,不管是进进贾府,还是自己的终身大事,都只能听从他人的安排,喝下一杯杯不是自己喜欢的茶。
总之,宝钗的这杯茶,不管是不是别有用意,都对黛玉造成了压力。
所以,黛玉这杯茶,是最苦涩的。
《诗经》有云:谁谓荼苦,其甘如荠。
但《红楼梦》中的这三杯茶,可不像荠菜一样入口苦涩,回味甘甜呢。
亲爱的小伙伴们,你们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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