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路,车流甚嚣。
我看到迎面破旧的三轮车上层层码起的西瓜,规规矩矩的摞在乱糟糟的稻草上。满脸沟壑的瓜农守在一旁,神色焦急,透着期望。
情绪瞬间破防,回到童年。
小时候每个季节,都伴随着一些特别有标志性的事件,现在想想,大概就是常说的“仪式感”了吧。
每到夏天,最期待的事情一定是被爸妈带着去批发冰淇淋,没有之一。
去之前很早就开始期待,早在心里想好了要买什么什么什么,就等去采购的命令一下,巴不得“嗖”的一下冲了过去。到了店里,一个一个冰柜挨个放着,各种商品琳琅满目,这个柜是五毛的,那个柜是一块的,再隔壁的是两块的,多的眼睛都看不过来。
神气的挎着个小框,这个柜看两眼,那个柜看两眼,每个都想要,每个都舍不得移开视线。一边心里还想着这个两块钱耶,好贵,不知道拿了会不会挨吵,一边又暗戳戳的拿一个偷偷看爸妈的反应,不知不觉捡满一筐,其中一定有自己平时早就“调研”好的品种,我现在想来,怕是很难再寻觅到如此纯净的幸福感,现在同时买两个过万的包包,也只是欣喜一下子而已,决计不会有这么强烈且持续相当之久的幸福感。
回家路上看着满满当当的冰淇淋,就跟拥有了全世界一样。回到家第一时间冲向冰箱,把每个冰淇淋都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再挨个欣赏一遍,再小心翼翼的放进格子里,每天只能吃两个,选吃哪两个的过程简直跟选妃一样慎重,记得当时最经常吃的伊利火炬和娃娃脸,一个圆圆的小人脸,还带着一顶小帽子,眼睛和嘴巴是用棕色巧克力味道的雪糕点缀的。那时候的小布丁和小奶糕并不小,奶味纯正,五毛一个,还有绿色空间,这个口感似乎多年未变,有一阵兴起一种叫“宝莲灯”的冰淇淋,圆筒形,大约十厘米高五厘米宽的口径,外边是橙子味的冰棒,里边是比较劣质的奶油,不绵软,有种硬的口感,但丝毫不影响吃时雀跃的心情。配一个小木勺子,先吃中间的奶油,再吧唧吧唧吃掉外边的“墙”,虽然现在想起来大概材质也甚是劣质,但那时有一阵特别流行吃那个,好像大家聚众吃那个冰棍儿已经变成了一种时尚,小孩子的流行大概总跟吃的喝的脱不了干系。
夏天除了批发冰淇淋之外,另一大标志性事件非批发西瓜莫属。
从入夏刚生暑气时便开始吃瓜,一直到暑热顿消有秋意阵阵。从西瓜以块为单位的时候开始吃,吃到一毛五一斤。
印象中小时候的夏天,是满街的开奔马三轮的瓜农组成的,大街小巷,成为了夏天的印记。
每次买瓜之前,会先问管不管给背到楼上去,瓜农一般是一男一女的夫妇搭配,男的负责体力活,那时多是最高六层的楼房,如果不背到家里去,那是不会买的,因为一买就是一麻包,住六楼的同志们大多是没有这个力气的。装瓜的麻袋拿回家一放开束口,轱辘出一堆或花皮或黑皮的个头儿均衡的瓜来,挨个在不碍事的地方码好,每次不想吃饭的时候都是直接每人一半瓜,一把勺子先掏中间最甜的中心,圆规画圆似的那么一转,整块瓜的精华就下肚了,那时候一口气吃掉半个西瓜简直不在话下,眼见着瓜一点一点给挖的出现白色的瓜皮,眼见着肚子一点一点的鼓起来,满足。要说副作用?也有,那就是之后跑厕所的趟数会比平时多上几趟。
那时候冬天买甘蔗也算是个标志性事件(吃甘蔗的日子大概是冬天附近,我也记不太清)。
拉甘蔗的小车是人力三轮车,小小的车斗里齐刷刷的码满了甘蔗,好家伙,甘蔗比着车斗长出那么多!指定了要哪一根,小贩手起刀落麻溜儿的给刮了皮,紫黑色的皮搁不住刀刮几趟便露了白,然后一刀一刀的把整根甘蔗砍成小段,装进塑料袋里给你带走,或啃食或煮汤或烤着吃就全凭个人喜好。
我对于吃甘蔗的记忆是比较痛苦的,因为我打小牙就不好,啃起甘蔗来,那是可想而知的。我们家也不怎么吃甘蔗,别家都是一捆一捆的买,我家只能一根一根的买。印象很深的有一次,家里不知怎么的一下买了一整捆甘蔗,结果可想而知,全部放到发霉,从那以后,好像家里就绝少见到甘蔗这种东西了,甚至都想不起来水果的范畴里还有这么一种水果。老家的亲戚仿佛对这种水果青睐有加,每次初五去姑奶家串门,她必定会买甘蔗,满满一盆供大家随意取用,院子里支着几口锅热腾腾的煮着饺子,剩余的男人女人们围着火炉啃着甘蔗七嘴八舌的话着家常,倒成了脑中一景了,想来甚是有生活气息,既市侩又温暖。
现在这些小时候如此期盼如此有标志性的事件基本都消失不见,不知是该感叹岁月匆匆还是心境发生了变化,想要追求一些简单的幸福,反倒显得触不可及,生活中好像也再找不到像小时候的冰淇淋,西瓜和甘蔗一样满带着仪式感去做的事,想要追求那一份极单纯又极满足的感觉,怕是远远不可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