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冤家的情书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陌上经纬

一直以为不懂得爱,也不会有人爱。

他(P)和她(S),一对莫名的小冤家,同班同学几年,不知怎的就互看不上眼,上学放学看到彼此都是瞪眼不爽。

女孩学习成绩很好,还是班长,深受老师和同学们喜爱和拥戴。

偏偏除了他,喜欢跟她作对。

女孩上课回答问题,男孩就会跟同桌以及邻座同学低声议论,故意曲解取闹嘲讽。平时女孩课间跟同学们玩耍,他跟死党就边边跟着,指指点点,小声嘲笑。放学同路归家,也是一路小尾随,逮着机会就跟小伙伴们肆意嘲笑女孩的一言一动。

女孩那会觉得天空是灰色的,路边的草是干枯的,没有风吹没有鸟鸣。

每到夜里女孩都会自问: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只有他会这样子对我?因为长得不好看?因为家里穷?

女孩很郁闷,对她来说,这是一道无解之题。但胆小怯懦如她,从来没说过也没做过什么。

时光就这样飞逝,终于熬到毕业。女孩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知道,男孩会离开这个小村庄,跟着爸妈去城里读书生活。而她继续留在村里,过着可预见的生活。以后彼此就像两条平行线,再无纠缠和交集。

不知道身边的伙伴们是有意还是无意,偶尔女孩还是会听到一些零碎的关于男孩的小事情。比如他跟另外一个小伙伴(L)每天骑单车去上学,长高了不少,也变得更帅了,在学校还是顽皮,老师不怎么管他两,但很受女孩子欢迎,等等…

某个平凡的暑假下午,女孩看守稻谷听着蝉鸣,昏昏欲睡。忽然邻居同伴(F)喊她接电话。是L打来的电话说:P很喜欢女孩,问她是否可以当他的女朋友,P以后给她写信,要记得回他。

女孩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甚至她都没提过收信的信息,男孩的信就寄来了。茫茫然间,他和她又再次交集。

女孩很喜欢和欣赏写得一手漂亮字体的人。但每次看到男孩的信都想笑,他的字歪歪曲曲,夹杂着一半粤语一半普通话甚至带上点家乡话和英文字母的句子,怎么看都觉得滑稽。

男孩的信中一般说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比如看谁谁不顺眼,跟他们私下群架,赢了,也受伤了。但学校和家长都不知情,那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在他们眼里,“男人”的事情就该自己解决,如果学校或者家长出面,那就是孬种。

也会说些L(那时的班草,确实很帅)的事,L成为了他们学校的校草,每天很多女孩子给L买好吃的,写情书等等。但其实L这人“贱兮兮的”,对谁都好,好一阵子就甩,私下都在比拼哪个男孩的女孩更多。诸如此类…

女孩每次回信都会缓几天,第一她觉得要保持点矜持,第二她确实不知道跟他聊什么。聊学习,他肯定不敢兴趣;聊女孩喜欢的,比如最近很热很火的《流星花园》,又怕他不懂。最后变成男孩长长的每封来信,女孩都就回复几句空洞关心他的,很少提及她自己。她做得最大胆的事,应该就是在信里直呼他的昵称。

男孩有时候不耐烦等回信要等那么久,就会在周末的时候很准时的捕捉女孩放假休闲的时间聊电话(女孩后来家里有电话但没告诉过男孩,邻居F应该是功不可没的)。一般也是女孩在听,男孩絮絮叨叨,说着属于男孩子间意气风发的小事件。

持续了一段时间,男孩忽然来信说:不想再写信了,不知道还可以聊什么,觉得没什么意思。女孩回说:好。

再后来,男孩会偶尔打电话,因为他觉得女孩的声音很好听,特别是女孩感冒时候的声音,他很喜欢很喜欢。

女孩至今都清楚记得,有一次男孩急急打来电话问有没见到Y,女孩说刚就是跟Y一起回的家,Y是安全的,尝试多几次就能打通Y的电话。

女孩有预感男孩会在那天打电话,而且可能是最后一次通电话。因为那段时间女孩患上了重感冒,断断续续,不见好转,女孩心里隐隐觉得有某个东西即将离她远去。

其实女孩一直没问过到底他们算什么关系,当初说喜欢她是不是真的。甚至她会想还是不是延续小学时候的小把戏,再来捉弄她一一翻。

其实在那个年代,香港影片《古惑仔》系列深受欢迎,男孩女孩都很喜欢,也都幻想着成为其中的男女主角。

陌上经纬

但女孩清楚知道,她并没有不可一世的勇气。

后来女孩班里来了一位转学生T,跟女孩三年同学,在第二年的某个晚自习,女孩翻来书本,发现书里夹着一封信,一封类似“控诉”的信:T不知道怎么喜欢上了女孩,因为她的优秀和高冷,在老师眼里不听话调皮捣蛋的他只能默默远视。女孩不知道T文笔那么好,在信里运用了各种对比、排比以及比喻。字写得也很漂亮。

初三分班,T和女孩分开了。到了下学期,学习气氛很紧张,女孩每天晚自习都是最后一个走。T都会掐着点从隔壁班溜后门进来,轻轻的从后面吓女孩一下就离开,女孩通常都会被小吓到。有一次女孩被吓得反应有点大,就去追T想理论一翻,结果不小心把窗玻璃撞坏了。

第二天天没亮女孩就去清理好玻璃然后跟老师认罪,结果在朦朦胧胧的雾里看到T在很认真的打扫,看到女孩走过来,T咧嘴笑说;小心玻璃,我会负责的,昨晚已经跟老师说过,我会赔钱。女孩回说:好,谢谢,你也小心。

后来有人问T为啥每天都逗女孩,T说她太紧张了,希望她能放松开心点。

初三毕业后,彼此再没见面。女孩最后一次听到T的消息是两年后:他因为长期病症去世了。

那晚,女孩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一晚。T瘦小的身材,帅气的面孔,有着阳光温暖的笑眼很长一段时间萦绕在女孩心里。

女孩在某年搬家的时候,从箱底看到了当年所有的信件。

陌上经纬

她一直不懂,老天爷为什么对她那么残忍,仅有几个对她好的人,最终都会一一离她而去。她的舅舅,男孩P,男孩T。

女孩有时候在想,是不是不要别人的好也不要对别人好,这样老天爷就会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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