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肚子无故绞痛，不像是吃坏了东西，光只是痛。晚上老妈特意红烧了一盘凤爪，麻辣鲜香，我囫囵吞枣地啃，也许是辣过头了。
翻来覆去的，一痛便抽口气屏住呼吸，忍过就没事了。儿子侧身睡在身边，两只手抱着自己两边脸蛋儿，像捧着个宝贝。这是他奇特的习惯。脸蛋肉肉被手挤成一堆，小嘴在肉肉中间撅着，月光夹杂着路灯从窗子轻柔地覆进来，照在这个小生命诱人的脸上。我忍不住亲了一口。
儿子动了一下，睁开眼看了看，看清了，嗲嗲地唤一声：朵朵（这是他对姨妈的称呼）。我应一声，再吻一下他额头，他便安静睡了。没安全感的孩子是这么容易惊醒，又这么容易被安抚。
睡了个懒觉起来，肚子竟也不痛了。下了两天的细雨天也放晴了。惦记着新房子里新到的多肉，还有要收的家具快递，吃过饭便收拾东西回去。妹妹和儿子都要跟着去看看，老妈又打发了两口新锅，在家里翻出一张白色棉麻窗帘，一些零碎用品给我带过去。就这么像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从娘家搬到新家。老妈感叹：一辈子都是为你们，东西是你们的，连人都是你们的。
我们一路无语，儿子翻腾了一会就伏在他妈妈身上睡着了。到要下车了怎么也叫不醒。那可爱的样子看着哭笑不得。
把东西搬到楼上，儿子醒来。这是他第二次过来，东瞧瞧西摸摸，似乎很喜欢这个家。妹妹犹豫着说：我想把Lyon放长沙好吗？上个双语学校也不错。
你问他，看他自己怎么说。我说。
Lyon，妈妈问你？你是想跟朵朵外婆朵爸爸在长沙还是跟妈妈弟弟去澳洲？
我跟朵朵朵爸爸外婆在长沙。儿子干脆地回答。
我们都笑了，这小家伙说反话，没说真心话。
他听了立马反驳：我是说的真心话！我跟妈妈去澳洲就会想朵朵和外婆的！
我怔住了。鼻头突然酸得刺眼。这是三岁半孩子说出来的话吗？
妹妹故意鼓着腮帮问他：那你待长沙就不想爸爸妈妈吗？
我…我不想。
我和妹妹相视而笑，一个昂首得意，一个撇嘴无奈。
小孩子懂什么呢？他所能表达的只是这一刻他的想法。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永远不需要顾忌。所有需要顾忌的问题都交给你们大人去想。
儿子跟我感情好，但妹妹才是他的妈妈。其实需要忍痛割爱的人是我。我没有权利以替她分担责任的名义把孩子带在身边。我清楚。
朵朵，今天我跟你住在这里好吗？儿子问我。
好啊！我们以后就住这里，朵朵最爱你了。么么。
书桌和茶几下午都到了，顺便叫了安装师傅来装好。茶几很小巧简单，书桌很大很沉。我麻烦师傅帮我抬到适合的地方，便迫不及待地给它铺上新买的毛毡，摆上笔墨，裁好宣纸。手痒痒地想要画几笔，但儿子会捣蛋画不了。
我也想快点搬进来住。这样，我就可以每天上午窝在沙发里看书，下午伏在桌上练笔，晚上陪家人说说话。一天做三顿饭，养几盆花，散一场步。留一点小期待，怀一个小梦想。就这样平淡安静地过一辈子，只要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我能想到最大的奢望莫过如此。
什么时候生活能两全？即能跟爱的人日日在一起，又有时间空间做想做的事。即能照顾到家庭孩子也能腾出一只手抓住那只悬空的饭碗。
生活对每个人来说都不易。有时候最重要的也许不是选择，而是决心和勇气。往前走的勇气。
想起小时候的事，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姐妹和父母之间总在轮换着不停地分离。爱和安全感的缺失，感情的不稳定和疏离。等到长大些，又各自求学谋生。那些分离的日子失去的是什么，我们很清楚，有些东西是错过当时就再也无法弥补回来的。
妹妹把儿子哄着牵了回去。今天晚上他跟谁睡？醒来会不会唤我。
肚子又开始绞痛。我伏在桌上等着这股疼痛熬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