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坐在某医院的心理咨询室里时而注视着对面的心理医生,回答他的提问,时而注视着窗外。
不久,提问结束。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可能不正常,但是世界上又有谁是正常的呢?有正常的人吗?”
医生:“鉴于你这段时间的康复表现来说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药物的话我又开了一个疗程,记得每天按时吃药,控制好情绪,你会好起来的。”
我眉头稍皱:“别说这些没用的公式,回答我的问题。”
医生严肃地摘下口罩说道:“这世界上关于正常的标准有很多,适合每个人的标准都有,我更觉得你不是在治病而是寻找适合你自己的那个标准。”
我笑道:“草,你这他妈的说起来还挺有哲理。”
我故意一个用劲而后摆撤开了凳子起身便走出了。
我故意避免与人有身体接触地闪过人群,走向公交车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下,习惯性地打开车窗而后戴上衣服上的帽子。
我望着车内的人,可能是出于对自己生命的敬仰都戴着口罩。有的人双目紧闭(就好像正在发生类似杀人的刑事案件不敢睁眼),有的人上下扫视着周遭人的穿着、从头到脚(好像嫖客去会所挑选小姐),有的人眼神空洞望着车窗外(就好像自己是个艺术家需要向外汲取养分,不过车窗外更现实的是鸟的粪便,其实汲取养粪也不错)。
我心里想着:呵呵,又有谁是正常的。
摇头看向窗外也不自觉地汲取养粪,车窗外的树木一颗颗自己身后倒退,稍瞬即逝永远也阻挡不住,我喜欢这种现实的感觉。在文学上讲这种感觉好像叫现实主义,不知道这个名词是什么意思但是挺有内涵的,我想到自己的生活可能就是现实主义。
02
走走停停的车使人头脑爆炸,我感觉到肚子正在翻江倒海。下车后,不堪重负地蹲在地上一只手撑着树,双眼睁红,吐出点儿恶心的胃酸出来。
吐完便起身往前走,往来的群人。有的人像树一样接近我身旁又迅速后退,有的人又用急促的步伐从我身旁越过,所有的人都那么咄咄逼人。
路过西门门口,门卫大叔极其敷衍地让他进去,无视体温扫描仪和学生证。安全通过后,我还是感觉一丝丝头疼,并且感觉到大脑里的神经正在疯狂的交叉,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把我麻痹过去。
走着,走着我发现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也忘了自己住在哪里。这一刻我大脑飞速地旋转着,好像所有的一切静止一样,我好像失忆了,最近的部分记忆和隐藏的回忆完全想不起来了。这是痛苦的,如果你拼命想一件在大脑里已经删除的事情。
我想累了蹲在一个人少的过路道边。望着带着校徽的建筑和学校地图知道自己是这个大学的学生,这点我还是想起来的。翻着书包里的学生证知道自己叫什么了,看到手中的心理康复药后知道自己是个心理疾病患者……记忆像水一样不断涌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可是,还有很多问题啊?我现在该往哪里去?我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啊?我在这个地方的意义是是什么?……我蜷缩在一个角落,本能性地不敢寻问任何人,双手撑着头,想着这些问题。这些问题不该是每个人都应该询问的问题吧,那么失忆的人与拥有记忆的人有什么区别?失去记忆的人更能揭开复杂的表面看清自己实际生活和哲学上的意义。
正值日落,斜阳透过树荫洒落,各种影子夸张地汇聚然一点,然后逐渐被吞噬继而放大,太阳完全落下去后影子全都诡异地消失了。
我要是一直停在这个破角落等待我的只有寒冷和饥饿,所以我得鼓起勇气离开了。但只能凭借着本能的感觉乱晃。
隐约还记得学校有个湖,湖旁边有一处树林,在记忆里我好像经常在树下望着影子。看着自己的影子隐藏在树的影子下面,然后就好像自己也藏在树后面一样偷窥其他人。
带着满脸的疑问穿过云影湖,在一棵树下面坐下了。湖风袭来,带过一片凉意和痉挛。像风一样,记忆也一下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突然听到一个人过来和我打招呼,喊了一句:“贾小武。”
我说:“谁?你是谁?”过了半晌才意识到这是很远地方传来的声音。
03
哐哐哐哐……一阵踏步声越来越近。小武灵敏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在阴影下注视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是一个女孩。身高得有165,穿着白色外套。可惜天太黑,看不清她具体长什么样。人对欣赏或对自己有吸引力的事物总是充满了兴趣,这可能源于人性或某个传统,但人类觉得这种偏爱是低俗的,所以就美化曰热情。我凭借着对美好的事物热情向她发出了帮助的问候,请注意我这是完全自己的热情而不是心怀不轨。
我问“怎么了吗?”
“啊!——你是谁”虽然我被吓得一抖,但我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声音很好听。
“我就在这儿啊,我……,我就是这儿的学生”我回答道。
“哎,你快把我吓死了”她大口喘气说
“不至于吧,你被仇家追杀了吗?”我开玩笑道,
“不,有人跟踪我,我害怕才跑起来,听说学校周遭发生了几起半夜谋杀事件。传闻那个人喜欢在半夜跟踪女学生并趁其不注意用铁榔头敲打后脑勺然后给弄死。”她颤颤巍巍地说。
“哦,好像听说过。”我撒谎了,其实我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儿。但这样说显得我太不善解人意了。
我只好会意道:“那作为女生你现在不呆在宿舍出来干嘛,还有就算有人追踪你也应该往有光的地方跑,这种黑漆漆的地方特别适合杀手犯案。”
“你别吓我了,别嘲讽我了。”
“你能保护我吗,我现在很害怕。”
这时我才发现我是个一米八五的男人,虽然看上去长相普通但是看起来很结实。好吧为了保护我热爱的事物我必须毫不犹豫地接下了:“我陪你一起走”
湖畔大约有四分之一的地方是黑乎乎的,只有间隔的路灯光亮。但必须快速往前走,如果你背后有人跟踪你,在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或他手里拿着什么的时候。
我得承认我其实很想和女孩子们说话,但是我好像不太会与她们交流,如何展开谈话。黑森森的夜晚,冷森森的湖风,把我们原本可以敞开心怀聊天的气氛压倒了最低。我不敢往身后看,也不敢看低头看她,就径直往前走。
她先打开沉默说:“我讨厌我的室友,才想出来说透口气。”
我笑道:“我好像也挺讨厌我的室友的”
04
我猛然一回头,因为感觉什么不对劲了。
我们后面好像有个人。
她不敢出声急忙抓住我的胳膊紧贴着我,可惜我来不及兴奋,直直地看着离我们十米远的树阴下。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确定哪里藏着一个人,但他手里拿着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个铁榔头。
我说道:“别出声”
在停步注视半分钟后,我觉得得带着她以最快速度穿过这片林地。如果我一个人对付一个拿着铁榔头的男人应该没问题,但是如果他要先对我身边的姑娘下手那我可招架不住。
我立马牵着她的手以最快的脚步踏在石板上疾走,我在前,她拉着我的手在身后,我时刻盯着身后黑暗处的地方。在光的微弱指引下,在斑驳的杂影上,我们连续性地完成了上述动作。逃离了那片林地,到了有灯光的图书馆下。
我叹了一口气,已经浑身是汗了。
她也好像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说道:“
“你手上的刀疤是怎么回事儿”
“初中时候翻墙去上网打游戏回来遇到小混混宰钱,打了一架留下来的。”我毫无意识地说出来
“看来你也不是个好人,走吧请你喝奶茶。”她笑道
“再等会儿,我想看看还有没有人从那片林子里出来。”我冷静地笑道竖起拳头。
她发出了疑问,但马上知道我的用意,和我站在一起,面向那片影子交错的树林。
望着树下成群的影子,互相缠绕交叉。我的记忆也是如此,一下子全部交相映上心头。以前的经历如喷泉般涌出,那种患失后突然得到的记忆就像被车撞了一样。一瞬间感觉不到疼痛,醒来后的麻木和束缚让人感到无比的痛苦。
我站立着,望向对面处的树木和影子。开始抽泣,然后再也忍不住得哭了出来。
就在我发泄完后,我才发现我旁边的女生蹲在地上跟我做着同样的动作。
我说道:“你是在演给我看吗?我是个心理不正常的人,刚刚失忆了才想起来,才哭的。”
“对不起,刚才的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的,我有间歇臆想症,根本没有什么杀人犯,也没有什么人追踪我。”她带着哭腔说道。
05
我非常诧异。
我极不习惯地拍着她的背,想安慰她,但我才发现我并不会安慰人。
我说:“看来咱们还是有缘,失忆症碰上臆想症就像瞎子碰到聋子。”
她“你可真会安慰人。”
我:“你看前面树林下的影子,他们时而交错时而互相吞噬,你知道吗最大的乐趣就是站在树下面把影子藏在树林的影子下面,你就像隐身一样可以偷窥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她:“真的吗,那带我去试试吧,反正……反正现在哪也没杀人犯。”
我笑起来了:“你是第一个愿意相信我并肯和我一起去看影子的人。”
她也笑起来了:“你是第一个邀请我去看这么有想象力的东西。”
我说“其实我是个写手,我记得《百年孤独》里曾说,一切回忆是虚假的东西,说不定我的失忆只是想让我认识到生活的真实性。”
她惊奇回答道“我也是个写手,自己平时需要很丰富的想象力来构思文章久而久之自己便患上了臆想症,整体神神叨叨。我们可能是六便士里面的人。“
我说:“可能每个人都不一样,都有自己的生活的标准和生命的意义。世俗的眼光总是期待着我们做出他们已经拥有过的人生,可是这种偷梁换柱只能填饱我们的虚荣。活到现在了,我无法使过去的人生变得丰富和饱满,但现在和以后可以。”
她说:“看样子你好像经历了好多,其实我觉得像你和我只是缺少一种陪伴的温暖。”
我笑道:“不,我不诗化自己的经历。陪伴的话,谢谢你今天让我感受到了。”
她害羞道:“是吗,其实我也是。”我眼泪差点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我说:“走,我们去影子汇聚的地方,像那个什么什么电影一样,我们要在影子上狂舞。把这些破碎的烂东西扔给树下的影子。”
我牵着她的手兴奋地向那块阴暗的树林走出,我已经幻想好了怎么牵着她的手舞蹈。
在树林下,我紧张地捧起她的脸庞,这一次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啊——”树林里传出混乱的敲击声和尖叫声。
小编说:过稿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