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来悼念我的爷爷,祝爷爷一路走好!)
爷爷走了,享年93岁。
爷爷临终的日子显得很平淡。国庆刚过,大家发现爷爷有些贪睡,醒来也往往迷糊,儿女们一商议决定及早把他送回老家。头天回了老家,爷爷依然昏睡的多,夜里醒来,姑姑喂他喝了大半碗稀饭,状态似乎有所好转,大家还在盘算照顾的人手怎么安排。谁知次日2016年10月7日凌晨5点20分,爷爷就嘴角含笑地永远闭上了双眼。村里人的说法,爷爷这是落叶归根,回到了本乡本土自己的窝,终于踏实地走啦。爷爷没有任何遗言,只留下3间破旧的窑房。爷爷没有什么文化,也不会讲大道理,没有如同诸多影视剧情节一样在临终前向子女们表达一生的感慨或遗憾,他就那么悄悄地、轻轻地走了。
回味爷爷的一生,就是一个中国农民的缩影,勤劳、朴实,像晋北大地盛开的黄花菜,默默无闻。
爷爷是个地道的农民,一辈子在村里务农,家里的田不算好,只是几亩普通旱地,耕种全靠他一人。爷爷先后种过玉米、黄花菜、绿豆、土豆、香瓜、西瓜,只能是基本满足温饱,留够自己吃用外,瓜果和富裕的粮食还能凑合卖点钱。农闲时候,他还自己编席子去卖。我印象中记得小时候冬天回老家,爷爷的炕前地上总有堆着苇条和正在编的炕席,那苇条子很割手,我好奇的学爷爷摆弄席子觉得很简单,结果被狠狠地扎了几下,这才知道了其中的不易。
爷爷有3个子女,奶奶在我父亲(长子)16岁时候就过世,爷爷自己一手拉扯3个孩子长大,一直没有续弦,大概是怕后娘慢待了几个孩子。爷爷自己认不了几个字,可是却一直培养我父亲上了大学,当时在附近几个村子里也是轰动了,村里多少年都没有出过一个大学生,爸爸也是爷爷一辈子经常挂在嘴边的骄傲。那时候,爷爷没让爸爸去务农养家,而是一直供他上学,让村里人非议不少,大家都劝他别费那劲啦,你一个人怎么能行啊?!可是爷爷认定了爸爸是个学习的料,对大家的说法只是嘿嘿一笑。姑姑和叔叔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因为家里收入有限,先后都辍学了,姑姑跟着操持家里,叔叔则被送去当了兵。爷爷对爸爸的偏心,一直让姑姑和叔叔唠叨,那年月能上大学就相当于获得了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的钥匙,鲤鱼跃龙门一样的,我现在一切,都得益于爷爷对爸爸的偏爱。
爷爷一辈子与人为善,心地宽厚,从来没听过一句说别人的不好,我也从来没见过他跟人发火。他不愿意拖累人,能做得动农活的时候一直在老家种地,中间还常给我们捎一些豆子、黄花菜,直到快70岁才被我父亲接到了市里。可爷爷做惯了农活,不愿意闲着,开始先托亲戚找了个烧茶炉的营生做了几年,后来人家拆了茶炉不用他了,他又自己买些木料、白铁皮,做擦菜擦子、削皮器、抿八股擦子等厨房小用件,然后推个小车沿街去卖,补贴家境不好的叔叔。家里现在还用着爷爷做的削皮器和擦子,很得手,比买来的要好用的多。爷爷身体一直很好,除了原来种地时候吃饭不注意落下的胃病,基本没什么大毛病。爷爷因为务农,早早就驼背了,1米7的个子曲得只有1米5的样子,就如同文章开头我选的那张照片上的老人一样佝偻着腰身。爷爷因为长期务农,手掌像松树皮一样粗糙,两手的指关节都因为劳损变得突出,而且两手因为常年握农具,手指骨头变形僵硬无法伸直。83岁那年冬天,爷爷出门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跤,跌断了右腿的大腿骨。谁都没曾想,爷爷那跌断的骨头居然还长住了,只是接骨的时候错开了一点,右腿就不好使劲了,好了以后就只能右手拄拐蹒跚走路。爷爷这一生基本没有给儿女添太多护理负担,除了跌断腿的那段日子无法自理,一直到临终的几天前还自己从床上挪到便盆上厕所。
在爷爷去世第三天的夜里,要给爷爷散灯,我跟着散灯的队伍走在宁静的乡村,与城市里的灯火通明相比,这里的夜晚显得更加静谧,漆黑的田野上顶着满天的星斗和半圆的月亮,高大的树杈上会冒出几个大大的鸟窝的影子。散灯队伍最前面是爷爷的外甥打着灯笼带路,我心里默念着,爷爷您回家了,爷爷,您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