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称与形式 即是存在-意识-极乐

(连载19)

永恒的自然(续)


存在与意识,这二者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它们二者或二者之一如何解释塞尚所描述的“始终是相同的”?


大自然对我们呈现为形式与概念。形式是感官感知的原始数据,概念是由头脑的概念化能力所拼凑起来的标签或解释。


在我们对客体或大自然的体验中,也有一个要素,存在。大自然拥有存在性、真实性或存在。它存在。


尽管外观一直在改变,但它们的存在性或真实性,不会随着外观的改变而改变。


这种存在性,不是一种智力上的理论。尽管它无法像客体一样被感知,但是,它在每一个所发生的体验中被表达和体验。


塞尚称存在或存在性为“永恒”,它总是存在的,然而,并不总是呈现。


由于“所呈现的”并不是永恒的源头,所以,它唯一可能的源头要么是事物的存在性,要么是意识。


存在性呈现于每一个对客体的体验中,而且不随形式和概念而改变与消失,正如当波浪消失时,水不会消失。


每一个感知都具有真实性,尽管感知本身是短暂且没有实质的,每时每刻都在消失,但这真实性在一个接一个的表相之中持续存在。


这真实性是表相的支撑或基础。表相可能是一个幻觉,但幻觉本身是真实的。有幻觉存在,它具有实相。


任何体验的实相都没有隐藏在表相之中,它被表相所表达。


如果我们深刻探索任何体验的本质,我们会发现,这实相就是它的实质,它就是表相的内容。


事实上,一直以来,只有实相被真正体验到。


在这一点变得显而易见之前,我们只看到表相。在这一点变得显而易见之后,我们同时看到表相和实相。


我们没有看到任何新的事物,我们以一种新的方式看待。


举例来说,我们可能会误以为一根绳子是一条蛇。表面上蛇的形式与概念,并没有描绘绳子的实相。


然而,绳子的实相正是蛇的实质并由蛇表达。在我们的体验——蛇——之中,有某种真实的东西存在,它就是绳子。


绳子并没有被蛇隐藏。事实上,我们一直以来只看到了绳子。


那呈现为蛇的是绳子。


对蛇之表相的体验正是对绳子的体验,只是绳子本身没有被认知。


对蛇的恐惧是缺乏这清晰认知的自然结果,一旦绳子的实相被看到,恐惧就会在瞬间消失。


没有绳子,蛇无法出现。绳子是蛇之表相的真实本质,实相。没有绳子,就不会有蛇,蛇从未存在过,只有绳子存在。


~~~


所以,我们知道,大自然是真实的,有某种东西存在,它是具有真实性的——即使对我们而出现的一切都无实质且短暂。


根据定义,无论什么是真实的,都会永久存在。不存在的东西不能说是真实的。只有真正存在的东西,才能说是真实的,拥有实相。


每当我们从梦中醒来的时候,都生动地体验到了这一点。梦的表相似乎是真实的,不过一旦醒来,我们就会发现,它只是意识中的短暂表相。


我们梦中的老虎似乎是真实的,不过一旦醒来,我们就会发现,它是由头脑构成的,头脑仅仅在意识中构建了表相。


意识是头脑的实相。梦中的老虎,作为“老虎”,是不真实的,但作为意识,它是真实的。


当老虎呈现时,它有一个实相。老虎的实相就是意识;意识是它的支撑,它的实质,也是它的见证。


意识并没有被老虎掩盖。在老虎之中,它是不言而喻的。它在老虎之中,作为老虎的表象而认知自己。


我们在清醒状态下的客体化体验,也是由意识中短暂的表相构成的。因此,在最终的分析中,做梦状态和清醒状态之间没有区别。


梦中的表相与清醒状态下的表相,其基底和实质,其实相,都是相同的,在表相消失之后,它仍在。


表相只是由其潜在的实相构成的。镜子中的影像只是由镜子构成的。


这实相是始终存在的。我们从未体验过它的缺失,我们也从未体验过任何不同于这实相的事物。


变化只存在于表相之中。只有实相采用了各种各样不同的形式。


某种真实的东西怎么可能变成不真实的呢?它的真实性会去哪里?


某种本质,实质是实相的东西,怎么可能变成别的东西,变成非实相呢?


在我们对自然的体验中,或者不如说,在我们对任何客体的体验中,无论什么是真实的,无论什么是永久存在的,无论什么被真正体验到,都无可否认地存在于每一个体验之中。


实相是每一个体验的实质。它就是每一个体验中的存在,存在性,如是,认知本身,体验本身。


即使在没有客体呈现的时候,如:在深度睡眠中或表相的间隔中,这实相仍然如其一直所是。


这无形的实相是被隐藏还是被揭晓,取决于我们如何看待它。


由于没有形式,所以,不能说它有任何局限,因为任何局限都必须拥有一个形式,才会成为一种客体化体验,被头脑或感官体验到。


与此同时,这里所描述的,是关于体验的真正事实。在体验中,有某种东西是真实的。


在我们的体验中,有什么是无可否认,又持续存在,却没有外在属性的?


从我们的直接体验来回答这个问题,唯一的答案就是意识。在任何表相呈现期间,意识都被无可否认地体验到,然而,它不具有任何客体化属性。


因此,意识与实相或存在都存在于每一个体验中。


意识与存在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如果它们是不同的,那么,它们之间就必定有一个边界。我们是否体验到了这样一个边界?


没有!从我们对二者最直接的体验来说,我们必须承认,意识和存在,作为无可否认的存在本身,也不具有任何明确的客体化属性。


如果它们没有客体化属性,那么,怎么能说它们是独立的或不同的呢?不能!


因此,无论我们是否意识到这一点,在我们的实际体验中,意识和存在是同一个,是意识或存在,而非意识和存在。


因此,我们最密切、最直接的体验是,意识和存在是同一个。


这是我们的直接体验——我们,意识,即是存在,我们就是整个宇宙的本质。


在有些传统中,这份领悟被表达为,“我与我的圣父是一体的。”“我”即是意识,“我”是真正的存在。“圣父”即是宇宙的实相,上帝。


“我与我的圣父是一体的”,这一表述表达了意识与实相,大我与万物的基本同一性。


事实上,在大多数情况下,在这个传统中,“我”一直都被理解为,指代一个单一的身心,于是,如此之多个世纪以来,“圣父”一直都被投射为存在于遥远的“外界”。但我们不应让原始陈述的含义被模糊。


~~~


在任何感知的表相呈现期间,意识都存在,当感知的客体化部分消失时,它仍然如其一直所是。


当一个感知出现或消失时,对于意识,什么都没有发生。它采用了感知的形式,但仍然是它自己,正如一面镜子采用了客体的表相,但仍然始终如其所是。


尽管感知出现又消失,但对于意识的出现或消失,我们没有体验。


我们的体验是,意识一直存在,它是永恒的,像实相,存在一样,持续存在。


当然,这个说法没有意义,因为这暗示着,意识和存在,在时间中持续。


当感知消失时,时间也消失,因为时间是感知的持续期限。事实上,即使在感知呈现期间,时间也不存在,只有时间的幻觉存在。在两个感知之间的所谓间隔之中,甚至时间的幻觉都不存在。


所以,意识和实相并非永远在时间中持续。它们是永存的,始终在现在,它们是永恒的。然而,时间看起来不时地存在于意识之中。


永恒一词是塞尚用来指代这永存实相的术语,他明白,艺术的目的是“让我们品尝一下”这永恒的滋味。


他觉得艺术应该引导我们走向实相,象征那真实的东西,唤起那实质性的东西。它应该将我们从表相引导至实相。它应该指向事物的本质。它通过使用感官所感知到的虚幻、短暂的表相,即:“她(大自然)所有变化的要素”,来实现这一点。


他并没有说,艺术对实相的描绘和文学对实相的描述一样,而是说,艺术让我们品尝到了实相的滋味。它把我们带到直接的体验,密切认知意识,我们真正的本质,是实相的实质,只有一件事物,只有存在。


~~~


威廉姆·布莱克表达了同样的体验,他说:“每一只在空中飞行的鸟都是一个被五感包围的巨大的欢乐世界。”


他以飞鸟作为大自然的象征。他说,鸟的实相是“一个巨大的欢乐世界”,但它的实相被感官所掩盖。通过使用“包围”一词,他认为感官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实相。它们制约着它的表相。


重要的是,布莱克将大自然的实相,一个客体的实相描述为“欢乐。塞尚也说,大自然的实相,他称之为“永恒”,被体验为“令人兴奋”。


布莱克和塞尚都表示,在意识和实相的一体性中,“欢乐”的体验是固有的,这体验是“令人兴奋的”。


这与印度哲学是一致的,其将每一个体验描述为“名-色-存在-意识-极乐”。(nama rupa Sat Chit Ananda)


“名”即是“名称”,这是体验的一部分,由思维提供或受思维的制约。它可以被称为概念,是头脑用来框定体验的标签。它说:“这是一把椅子”。“椅子”这一概念即是“名”。


“色”即是“形式”,这是体验的一部分,由感官提供。每一个感官都拥有其在世间的相应客体。视觉感官,在视觉客体中拥有其对应物。听觉感官,在听觉客体中拥有其对应物。感官根据其自身的特性,来决定实相对我们的呈现方式。


“名”与“色”共同构成了大自然或客体之表相。


如果我们要理解体验的真实本质,独立于头脑和感官赋予它的特殊特性,那么,我们就必须剥离体验中由体验装置、感知工具提供的那部分,即:头脑和感官。


正如我们早些时候从塞尚的陈述中看到的那样,如果我们把所出现的、任何体验的客体化方面去掉,我们就会留下不可否认的、但看不见的、对存在和意识的体验。


因此,在探索体验的真实本质时,我们首先要去掉名称和形式,即:“名”和“色”,头脑和感官的面纱,实相被包裹于其中。


这就给我们留下了关于体验的两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存在(Existence)和意识(Consciousness),在印度哲学中被称为“存在”(sat)和“意识”(chit)。


在每一个体验中,都有某种东西被体验到。这个某种东西,无论它是什么,都是真实的。它具有存在性,它就是存在。


在每一个体验中,也有某种东西正在体验。有“我”,意识。这个某种东西,无论它是什么,都是存在的。它是有意识的,它就是意识。


从表面独立实体的角度来看,我们表述自己的体验为:“我看见了那个。”也就是,“我”,意识,看见了“那个”,客体或世界。意识体验到存在。它们被认为是由认知的活动连接起来的两件事物。


然而,如果我们仔细探索自己的体验,我们就会明白,意识和实相是同一个,“我”与“他者”,“我”与“你”,“我”与“世界”,“意识”与“存在”之间没有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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