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妈妈在电话那边,告诉我外公去世的消息时,说实话,我的内心并不觉得非常难过,最难过的是听到妈妈怕远在苏州的我太难过,所以强忍悲伤,哽咽的时候,我的心里也被纠着一般。想到从小失去妈妈的妈妈,如今也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最爱自己的长辈,我不禁替妈妈难过起来。
后来,回去为外公送行,看着外公的棺木被抬着,不断向远处移动,慢慢消失在这条我最为熟悉的街道尽头,才觉得难过起来。原来,外公真的离开我们了。
还记得在我三四岁的时候,经常和妈妈住在外公家里,妈妈工作很忙,所以经常是我和退休的外公待在一起。夏天的时候,我穿着妈妈给我买的花裙子,把手插进前面大大的口袋里,一蹦一跳地跟在外公身后,去不远的大路旁边摘木耳。
大路并不算很大,但是相对于村落间最多两米宽的水泥路,在当时已经是非常宽敞了。夏天的阳光很大,知了叫得也很大声,好在大路的两边都种满了松树,才把毒辣的阳光挡在外面,只留下树影间不停摇晃的星星点点。
外公牵着我,我看着路旁的野花野草们,时不时停下来,摘下一两朵开得好的,小心翼翼地放进大口袋里。这时外公也不催我,只是安静地在旁边等着,好像摘野花野草这种事情是理所应当一样。
慢慢地,我和外公走到松树更多的地方,在每两颗松树间,都有一个被砍掉的松树桩。我对人们为什么种了松树却又要砍掉的原因被不感兴趣,只关心在哪里可以找到外公说的大木耳。外公好像也一样,带着我走近树桩,指着树桩上一堆丑丑的东西说,快看,那就是木耳。
我瞪大眼睛仔细瞧,充满怀疑地对外公说,外公,这东西会好吃吗?
外公说,那当然啦,这木耳又大又肥,肯定好吃咧。
刚说完,外公就走过去,把这堆丑丑的木耳连根拔起。不一会儿,外公的双手就都抓满了木耳。
外公,你把木耳装我这吧。
我指了指肚子上的大口袋。
那行,就放你的口袋里。
我很高兴,自己的大口袋终于派上用场了。于是连忙用力把大口袋撑开,好让外公把木耳装进来。
不一会儿,我的口袋就差不多满了。外公似乎很满意。他拍了拍手上的土,说,我们回去吧,外公这就把它炒了给你吃。
我听话地点了点头,转身跟在了外公的身后。路过刚才采过的树桩,时不时又拔下几个刚才漏网的木耳。然后赶紧又跟上外公的步伐。
外公走得很慢,步履蹒跚,双手背在身后。花白的头发迎着夕阳,仿佛会发光。我就这样走在外公的影子里,兜着一肚子的木耳,蹦蹦跳跳。
当时年少的我,只觉得外公高大温暖,又怎么会想到,人生漫漫,无论是谁,都会有说再见的那天呢。
如果知道,我一定会在那一刻,轻轻走向前,牵住外公的手,对他微笑,轻声道,外公,走慢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