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跟几个上海的小伙伴在西安逛悠,打车时遇到了一个很热情的出租车司机,他跟我的小伙伴聊天,一路上都在介绍西安美食,然而没想到的是,当我们路过了一家海底捞时,司机师傅却说,吃了这么多,要说真好吃,还是人家海底捞最好吃。
海底捞属于四川火锅,虽然说确实是非常好吃,但我觉得在西安也不至于就成了绝对的“真好吃”。我不服气,就说了,西安这么多好吃的,别人的海底捞怎么就成“真好吃”的了。
司机师傅尴尬地笑了笑,承认自己说的确实是有点太绝对了。不过他又说了这么一番话。在海底捞,不管你什么时候去,人家都是那个味。西安那些有名的馆子跟它比,往往都是你头几次去觉得还不错,但是真等你吃了一段时间,就会发现味道变了。对于一家餐馆来说,味道变了,也就谈不上什么好吃不好吃了。人吃东西,更多的时候可能并不是想要被惊艳到,而只是想要吃到印象中的那个味道。
我无语,因为司机师傅说的这个现象确实是有的,有很多家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的饭馆,都是在火爆之后就慢慢地变得不好吃了。以至于每当我回家,想吃一些我过去喜欢吃的东西,还得问问父母朋友现在哪家好吃。
关于优质,我听说过这样的一个说法。说评判一样商品是否优质,可以通过两个方面去看,其中有一条叫做品质稳定。
品质稳定,就好比肯德基麦当劳这种,不管你去哪一家,买到的东西味道都差不多,上菜速度也都一样快。甚至出了国,那几个经典的味道也不会变。
小时候不懂这句话的含义,等我长大了,才慢慢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其实做生意跟做人是一样的,你不可能保证人人都喜欢,但如果你能保证曾经喜欢的人再来的时候依旧喜欢,就已经非常成功了。虽说西安的饭店有很多都做不到这一点,这里点名批评西安饭庄和同盛祥,但如果真正做到这一点的,还真就有很大的几率成为名店。
好比西安有一家特别有特色的面馆,叫做柳巷面。其特点大体来说有三点,第一,虽然臊子还算香,但是面特别硬。第二,服务员特别横,爱吃了吃,不吃了滚。第三,顾客除了排队之外,还需要抢凳子,不然你就端着碗到门口蹲着吃。这家面馆好几十年一直保持这种风格,成为了西安有名的面馆。
再好比有一家卖肉夹馍的店,叫做秦豫肉夹馍。据我妈讲,这家店在她小时候就是这个味儿,除了拆迁搬了一次家以外,一切照旧。这家店的经营模式也是很有意思,每天定量卖,一般卖到下午两点就卖完了,卖完打烊。有趣的是,这家店没有丝毫进取心,他家的肉夹馍虽说保持住了馍脆肉香的特点,但是口味永远偏咸。而且,这家店除了肉夹馍以外的食物,味道不说差也只能说是中等偏下。但正因为这家的品质超级稳定,我们这些住在跟前的住户们到现在都经常光顾,我看大众点评,竟然有人称他家是西安第一肉夹馍。
当然还有各大出名的胡辣汤店,泡馍店。你说好吃吧,头一次吃的人往往都嫌口味一般,但你架不住人家永远都是那个味儿。记得大学时的那些外地同学,他们刚到西安的时候吃不惯,后来吃惯了,真到离开西安的时候又舍不得。
除了品质稳定之外,关于优质的评价,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叫做性价比相当。
好比前面提到的柳巷面和秦豫肉夹馍,虽然在品质方面确实一直都存在着瑕疵,但要说到价格,却是永远亲民。相比较而言,像老孙家和德发长这样的老字号就不是这样了。你说味道吧,老字号也确实保持了其应有的品质,可要说起价格,对于我们这些以前经常光顾的老顾客来说,就明显感觉不够友好了。可以这样说,他们通过价格,把以前捧红他们的老顾客全都筛掉了。所以结果就是,或许对于新顾客来说,这些店还不错,但对于老顾客来说,这些店就不够优质了。
想当年,我爸妈领着我排长队去吃德发长,现如今,德发长不过是一个很贵的饺子馆。想当年,我家只要是接待外地客人就去老孙家,现如今,老孙家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招牌罢了。所以我完全可以理解文章开头提到的那个出租车司机师傅,他对西安美食的失望,差不多就是从这个角度出发的。
说到这里,就让我想起我在节前提到的一个有关质量的观点,意思差不多是不可能让所有商品的品质都趋近完美,这不仅不现实,而且也会造成大量的浪费。
我拿稻盛和夫的生活态度作为例子介绍了追求完美的情况是怎么样的,然后又举了一个福特公司的例子,从而说明追求完美实际上只是一种态度,在日常生活中,讲一点利益得失可能才更适应真实的环境。这个福特公司的例子是,福特出品了一款汽车,关于这款汽车,只要加一块十六美元的挡板就可以大大降低伤亡的数字,但是福特公司选择了不加这块挡板,因为他们计算了一下得失发现,加挡板不如赔钱划算。
于是就有人留言了,批评说福特公司的这种做法是不负责任的,他甚至还提到了信仰和社会责任,认为这种做法只会造成更多的不公正和更多的社会矛盾,让人间不再是人间。
这种反驳很是经典,但要反驳这个经典的反驳也非常简单。市面上又不只有福特的这一款车,你不喜欢,那你别买啊,你要安全,那你买防弹防撞的劳斯莱斯啊。就像有人嫌柳巷面家的面硬,柳巷面告诉你,你别吃了。有人嫌秦豫肉夹馍的肉咸,秦豫肉夹馍告诉你,那你走吧。
我们都知道强行提高商家品质的好处,但这绝不是没有代价的。而且像这种刻意要求商家提高品质的做法,完全可以类比到小吃上。像现在很多食品监管机构,为了确保每一家饭店都能达到安全的品质,都会对其进行严格的审查。说起来也是可惜,在过去,西安街边有很多优质小吃,比方说红油米线,羊血饸饹,时辰包子,老鸹撒。每搁几个巷子,总会有那么一家品质稳定,物美价廉。可是现在呢,旧房子扒掉了,新门面都很贵,审查很严格,这些小店就一个个地都消失了。你想吃,却已经不知道哪里还有了。
所以千万不要因为某些道德上的说辞而无视代价。否则,为了安全,这世上可能就只有防撞防弹的劳斯莱斯,一辆普通版的将近700万。你买不起?对不起,其他的交通工具,包括自行车,都因为不够安全而不能再在大马路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