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天的余地，我就二十四岁了，这一岁离十八岁和三十岁都是六年光景。我跟朋友讲，这便是人生的春分，青春被这年一刀两断，昼夜平分。
XY入职腾讯一周后在公司呕了，去了医院，医生说是太累了，让她立即回去睡觉，结果回到工位时mentor来了一句“进度怎么样了？”。XY跟我诉苦时听得我苦笑连连。“对大厂还没祛魅！”，师弟听我转述后大笑道，“独生女复旦本硕，上海三套房，没事儿找罪受。”
我讲，钱是要赚的，不能拿命换，十小时挣十小时的钱这没意思，要一小时挣十小时的钱，然后才要发疯工作十多个小时，挣一二百个小时的钱，这才像话。师弟白我一眼，你可能是创业的料子，我感觉我只适合打工，你干起来了把我拉进去给你打工。
不知道怎么突然羽绒服就变成短袖裤衩了，这学期纷纷扰扰地也马上过完，杨棉柳絮还未因风起就落了。女老板的公司正常运作，一起去谈了几场生意，寒冬未销时我送了她家里拿来的两斤驴肉两斤狗肉 。这学期要毕设中期答辩了，我也给导师带了一份，不过他身体不咋，不知道他吃了多少。去携程前又买了小一千的礼物准备送mentor和leader。“花钱是为了赚钱。”我跟我妈讲。“那当然了，送礼就是为了以小博大。”
越来越觉得给LY介绍的自己老乡男朋友不行，“白瞎了LY这好姑娘。”我跟我妈吐槽，“我真是走眼了，她男朋友能为了上一堂课多挣五十块钱，偷偷撇开学姐的工作室，直接到人家小孩家里去教了。这下好了，败露了，学姐恼他恼得厉害，我介绍的老师一律婉拒不受理了。但是还好，她还是很信任我，还带我做事。”
“别说你给LY介绍的，他们自己谈的，你哪介绍了？出矛盾了你不得挨数落？”。
“哈，反正LY觉得是我介绍的，又是请我喝茶又是圣诞节送礼物，听报告还要帮我代签。她男朋友倒是看钱真重，反正是一点没表示。”
“是该请你吃顿饭。别再给学姐的工作室介绍老师了，她不接你送的人了你还自找难看？”
“不介绍了。”
两位师兄五一假期从泰国回来叫我一道喝酒，羊肉在炉子上烤得滋啦冒油，博士师兄喝得满脸通红，搂着我脖子聊找的泰妹们如何风情万种。嫂子知道你们去哪了吗？我问研三师兄。研三师兄说，知道去泰国，就是不知道玩什么。我问，知道会闹吗？研三师兄讲，那不得把房顶掀了？
博士师兄是不须问的，他那边嫂子的底线是“知道回家就行”。博士师兄家里以前是放高利贷的，富有家族，嫂子高中毕业就迫不及待到家里来住了。幸逢师兄母亲几年前癌症卧床，端屎接尿毫无怨言得以表现，师兄母亲康复，她被视作亲闺女。“我爸妈把她当亲生的，我只要不愿意娶她，他们就让我滚出去！你懂吗！”听得我哈哈大笑。
我跟师弟讲，“知道回家就行”，师兄觉得他赚了，以为他调教得好，我想是个正常女的知道男的乱搞都得生气吧，不生气说明不爱他，只是图他家的地位，图他家的钱。师弟讲，你说的有道理。
乐乐申上交大的金融博士了，我和TY约了她一道吃饭。这次我请，乐乐讲。我讲，确实该你请，我带酒。乐乐讲，再带包华子。
跟乐乐和TY跨年的时候，是在浦东的深夜，我们边走边抽着烟。我讲，我对抽烟的女生充满好感。TY和乐乐问，为啥？我讲，女生抽烟，为啥？因为愁呀，心里在想东西，这表明这她有脑子。乐乐讲，确实，我这月写论文，三天得抽一包，愁死我了。我想起来，木心和他的女性好友在池塘边一起抽着烟看鸽子，吃不好吃的樱桃，感叹“人生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也莫过如此光景。不过他们是下午，我们是半夜。
我跟我妈讲，二十二岁之前跟朋友处，讲得是“感情”，现在跟新人处得讲“人情”。人情是要还的，要计数的，你一个我一个来回还。感情是不要算这么清楚的，我想对你好，就对你好，是不多想的。
我与TT的一个多月的友谊破裂了， 我是感觉这个年纪熟络起来几天的普通男女友谊，是不该天天密集聊天的，应该保持点距离。天天聊天的话便是要讲感情，不是讲人情。XY听我聊这件事笑起来了，她都让你帮做腾讯笔试，你五道题都AC了，coder！我讲，确实，刚熟络几天，我有病哇大晚上答应跟你一起做笔试，肯定是喜欢你，母单女通病，天天share生活还想做普通朋友。XY讲，我们不也经常聊天？我讲，我们是实验室老同学吧，聊天也没呢么频繁吧？而且不都是有事说话吗。XY讲，也是。
破裂得倒是很体面，也没表白，也不尴尬，以“我毕业要去深圳找家人，以后有机会会见面。”结束，从那天起便默契地不互发消息了。
总是喜欢跟FXW一起算钱，我讲，刚来上海读研一个月搞三四千，想着什么时候过六千，感觉六千是个大坎，到了六千又去想八千，八千到了又在想一万，一万五了想两万，现在两万快到了想一个月十万。人心真贪。FXW笑，够花就行。我讲，什么叫够花，原本买东西，两位数的都要考虑，挣多点两位数的东西闭眼买，三位数的要考虑考虑，现在三位数的大致可以随手拿下，四位数的你能不考虑？FXW讲，物欲不要太高。我也笑，你是光九坤实习就一天一千的主儿，跟我说这屁话。
组会前的下午，阳光明媚。XY约了我和师弟一起吃饭来庆祝她的实习有了着落，点了满满一桌猪肘子五花肉炸鸡块，我笑讲，你看你师姐多能吃？XY斜我一眼，怎么这样说女生呢？
我们一起聊实习情况，聊聊作息薪水领导同事，写什么代码，公司在搞什么业务。问XY在腾讯做什么游戏，缄口不言，说商业机密，一脸认真的样子引人发笑。
我突然说，我现在总是想起梭罗和他瓦尔登湖畔的小屋，高中觉得他是个有病的傻帽，但是好像我自己要迷失在人生的春分了，他却知道自己在他的小屋里。大家无言。
一地鸡毛，有人评价。我讲，确实，就跟这些文字一样，一地鸡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