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天闷得让人喘不上气来，好像要下雨了。
我正在办公室专心致致地敲击着电脑，突然一下子黑屏了。同时，停止运行的，还有我头上方墙壁上的挂式空调。
凭经验推断，这应该是停电了。
这个三伏的大热天，没有空调，屋子里是呆不住了。
索性，推门出去，找个树荫或是棚子下面透透气去。
二虎子趴在配电箱那儿，不知道捣鼓啥。我过去一瞅，他正拿一把钳子拨弄那里面的电线。天太热，汗水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
“你懂不懂电啊”，我问他。
“谁不懂啊，”他说，“我见别人这么弄过。”
我说：“要不我们找电工来修吧，‘电老虎’太危险了！”
我小时候被“电老虎”咬过，好在最终虎口脱险，但从此对一切与电有关的物件敬而远之，甚至于外面一打闪电就赶紧猫进屋里，路上碰到电线杆也尽量绕着走。
我看他钳子与电线头接触的那端呲呲冒着火星，赶紧把他叫停。
“还是下来等等吧，来，我给你讲个故事。”
那是九十年代初的一天夏天，我从警校毕业分配到这个全县最偏远的派出所，那个年龄，那个经历，让我理所当然的属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傻大胆阶段。
我们所里就俩人，所长和我。
我的工作任务之一，就是竭尽所能地让喝了酒的所长尽快睡觉，别生事儿。
因为我到那个所里的那段时间，没见他有一天是清醒着的。
那天傍晚，我正在宿舍里偷懒，突然听到隔壁院子里的门“咣”的一声，从脚步声判断，那一定是所长喝了酒回来了。
接着那边很快传来了争吵声，一会儿不知什么东西被猛摔到地上，我知道肯定是他又在耍酒风了。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想想最好是别让他知道我在隔壁，这样就可以安安稳稳地逃脱过去了。
正当我蹑手蹑脚地准备关门外出溜达溜达时，所长家刚上上初中的姑娘玲玲慌里慌张地跑过来了。
“叔叔，你会弄枪吗？”
“弄枪？弄啥枪啊？”
“我爸爸喝酒了，非要枪毙我妈！”
这还了得，我跟着玲玲到了他家，轻轻推开门进去。
所长侧身躺在客厅的连邦椅上，闭着眼，口张得老大，喘着粗气，看样子是睡过去了。那把系着绿色绳子扣的五四式手枪就放在离他头部不远的小茶几上，枪套是黄宗牛皮的，已经磨得不像样子。
我一点儿一点儿靠过去，弯下腰，把那把手枪轻轻地拿了过来！
还好，他没有发现。
我抹了抹头上的汗，挑开门帘，溜进了他家里屋。好在，他似乎并没有发觉我的所作所为，依然沉醉在睡眠中。
我本想把那把手枪放进他里屋桌子的抽屉里了事，但一种突如其来的好奇心却让我停止了动作。
我太喜欢那把手枪了，我把它从枪套里面取出来。它个头大，据说二斤半重，握在身里沉甸甸的，很有感觉。它威力猛，六四式手枪与它相比那就是玩具。它发着幽幽的黑光，枪身冰凉凉的放在手中很舒服。我把它凑到鼻子上闻了闻，有一股新鲜的枪油味。看得出，所长平时把它保养得很好，而且刚刚擦拭不久。
我捺住弹匣卡笋，把弹匣退了出来。
我兴奋异常，手有些发抖，感觉正在办一件很大很大的事。
此前，我在警校总共摸过两次这种手枪，一次是课堂上拆卸，摆弄了也就五分钟。一次是在靶场实弹射击考核，就五发子弹，我有三发脱靶。
弹匣退出来了，我模糊印象中似乎还要有一个验枪的动作，就是把枪的套筒用力进行回拉，检验枪膛里面有没有子弹。如果有的话，子弹会从套筒左侧弹出来。
可是，可是... ...，我并没有这么做。而是... ...，当时我想，不会吧，两口子吵架？另外还一种鬼使神差的想法告诉我：要不，我就搂一下试试，就一下。
我把枪口朝下，朝着脚下的水泥地面上，闭上眼，扣动了扳击。
“呯！”，我手臂被震得酸麻，耳朵“嗡”的一声，同时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枪里真有子弹！我居然没验枪！！我居然敢朝水泥地面开枪！！！
“小J，谁让你动我的枪！”所长可能是被枪声吵醒了，怒斥了一声，翻个身在沙发上又睡着了。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从他家里挪出来的，感觉腿部就像灌了铅，衣服都紧紧贴在后背上了。
第二天，我找了个机会又溜进所长里屋，想看看那颗子弹到底打到什么地方去了。硬硬的水泥地面没有弹孔，只有一小块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那颗子弹跳弹了！至于跳往什么方向，跳到什么地方不得而知。我的汗又一次淌下来了。
千万不要心存侥幸，有时候一次错误的做法就完全可以致命。
二虎子没有再说话，转过身去拨了个电话。
“喂！是电力局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