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就是和平
自由就是奴役
无知就是力量”
这本书处处都是荒谬,看到一半的时候我都还在庆幸,至少还存在着温斯顿这样的人,保持着似是而非的清醒。这种认识使我前半段都一直认为这本书的主旨,是赞扬人们在绝对权力环境下的反抗。但是最后情节却出现了翻转,我保持着无悲无喜的心情,看着奥伯里恩对温斯顿的或暴虐拷打或循循善诱,看着温斯顿在地上打滚求饶认输,看着温斯顿和茱莉亚在恐惧下互相背叛爱情——从心底里将对方完全掐灭,看着温斯顿神情恍惚地死去,看着温斯顿在生命的终点时,最后一点“异端思想”彻底消失。我开始很不能理解党坚持要温斯顿从内心臣服顺从的用意何在,但是看到温斯顿死时的所谓“醒悟”,我觉得我理解了这种驯服异端者的执念:死亡不是单纯的肉身腐烂消解,而是,当你的人性和独立人格都被抹杀后,才被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一个人的身体行为是可以被驯化的,比如尽管不认同党的统治,但温斯顿仍然日复一日机械地重复着为党篡改历史的无聊工作,茱莉亚仍然如鱼得水地混迹在党内,将亢奋和绝对服从演绎的淋漓尽致。如果一个组织的管理手段是绝对暴力的,那么使人们身体上完全服从是可以轻易做到的,并且能使这种服从潜移默化变成一种惯性,这时人们对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正如书中温斯顿的感慨:“除了头颅里几厘米见方的区域,没有东西是属于你自己的”,在这种情况下其实党没有必要摧毁身体了,就算是思想异端,那也大部分是像茱莉亚这样的人,他们只是知道上头的政策不对,知道人们被蒙蔽了,但他们不会去试图改变,他们根本不敢想象党会被人民群众推翻,这种对强大权力的臣服已经是一种巨大的下意识心理了。
像这样的人,其实他们不对统治构成威胁,为什么还要强制洗脑之后再杀死呢?我认为这就是书中描绘的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我们理解你对自由的向往,我们不惧怕你个人渺小的能力与思想力,因为我们的体系已经将一切正面的理论包含在内了,绝对的权利能改写一切真理与存在,所以对异端的改造不是源于维护统治,而是源于对英社的完全认可和崇拜。像奥伯里恩这样的核心成员,他们已经完全将肉体和灵魂都心甘情愿地献祭给了恶魔,在这个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里,没有正义与邪恶之分,只有权力下的强大与低贱之分,所以,最高权力拥有者,就是正确的,也就是我们说的正义。
看完之后我觉得,这本书的点睛之处在于最后几章对奥伯里恩的刻画。这样一个睿智又疯癫的党核心人员,成功地接受了“双向思维”的培养,可怕的是他的知识和理解能力涵括了我们正常人对自由的向往和对真理的坚持,更可怕的是他不仅能理解正面人物的追求,(这种追求有时是正面人物内部都不能相互理解的,如最后温斯顿在事无巨细出卖茱莉亚后却说自己没有背叛茱莉亚,奥伯里恩一下就能看透并且对其表示认同)他还有另一套体系把这些追求光明的理论击垮,任何我们所能想到的唯物主义观点、对真理的坚持、对自由的向往,都被奥伯里恩轻描淡写地用几句话化解了,噎得温斯顿不知何以反驳。我看到最后都有些恍惚,我们一直坚持的人类文明,在绝对的强权下还有意义吗?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可怕而有序的强权可以随时篡改事实,甚至用电击篡改记忆,那我们对存在和真理的坚持还有意义吗?脑子里冒出来的几个疑问让我对过去的人生观产生了怀疑…毛骨悚然。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反派,不同于那种被邪恶洗脑的势力,他们是有了新的人生观——对终极权力的崇拜,囊括正面和负面一切思想,而且是比信奉宗教更为诚恳,程度可能和我们现在对自由美好善良等一切正面词汇的向往差不多。
这种虔诚我们现在可能不能理解,因为我们从小生活的环境受过的教育都告诉我们,这种思想是绝对可怕而荒唐的,但如果我们从小的生活不在这个世界而是在大洋国呢?第一代第二代国民可能仍旧坚持原有的对自由文明的追求,但当这些老人孤独地怀着遗憾死去后呢?这些怀有原先思想的人以反叛者的名义抓起来以儆效尤后呢?没有人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我们不会一出生就有对世界的基本认识,也许你会说这些认识可以不同过别人灌输而是通过生活实践来获得,可是我觉得,这个世界的实践已经被扭曲了,特别是党员的生活实践,父母子女不再有人伦亲情,只有举报与提防。如果整个世界都是污水,那你凭什么说你这滴纯净水就是正确的呢?为何不是污水让世界更好的运转呢?一滴纯净水最终也只配被同化罢了。
看完这本书,我又想去把《使女的故事》看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