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常
李木,贵州省思南县人,诗评家。
但凡被以“家”尊称的人,除了其自身在某一方面造诣很深之外,大概都拥有独特的风度,李木先生就很独特。
我知道李木先生,应该是有很多年了的,只是记不住到底是高中还是大学阶段。先是在一些刊物上面看到他点评的诗作,那标题下面,赫赫写着“李木”二字。后来他为纳雍县诗词楹联学会的丁垂赋老师的诗集写序,近段时间,他又通篇点评了一期《纳雍诗词》,我也在点评范畴中,自然很受鼓舞。直到第一次见面,我总尊敬地称他“李老师”,丁垂赋老师赶紧解释道:“李木是老师的笔名,他的真名是……”一时间我尴尬万分——既然是笔名,叫“李木老师”是对的,但叫“李老师”就不对了,何况李木先生并不姓李。我之前有疑惑,似乎没见过李木先生的诗作,丁老师告诉我:“李木先生是诗评家,专业写诗评的,他的诗评经常在《中华诗词》和《贵州诗联》发表。”
是的,李木先生是诗评家。我们和他是第一次见面,纳雍县诗词楹联学会里面,与李木先生交流最多的是丁垂赋老师,不过我记得,丁老师和他也是第一次见面。但就是这第一次见面,让我印象深刻。
一、事情开端
大概是去年年尾,纳雍县诗词楹联学会召开了几次理事会,开会内容是关于学会刊物《纳雍诗词》改版事宜的。学会宋剑老师等提出,要在刊物中增加诗评和理论版块,诗评与理论主要针对纳雍县本土诗作,点评作品大概每期3-5首即可,大家一致同意。随后丁垂赋老师联系了李木先生,说明请他写诗评的事宜,李木先生答应了。
当时,丁老师寄了《纳雍诗词》第36期过去。丁老师特别点名,说是在纳雍,龙海等六位作者较有味道,而这六位的作品第36期里面都有,请李木先生择其一二点评。时间过得很快,第37期冬季刊已经出刊,老师们正着手下一年的春季刊,那段时间丁老师频繁收到几个电话,是李木先生打来的,自然是关于诗评的事。之前提到,李木先生是通篇点评,而不仅仅是我们请求的“择其一二”。能得到李木先生通篇点评某一期刊物的恐怕很少吧,受到点评的作者还涉及刚学写诗词的高中生,先生很是重视,他不懂网络,亲自写了一封信问候纳雍县诸位诗友,并上诗评稿件一起寄了过来,总共13个页码。丁老师告知,信件尚未收到,李木先生便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了,电话中特别提到并赞赏宋剑老师和我,丁老师的转述听得我激动万分。
随后,在丁老师的安排下,学会小聚了几次,并把李木先生的信件转交给我,由我打成电子档的。我接过来一看——果然专业。光看信封,也是专门印制:第一行左边印有6个方框,右边是“贴邮票处”;第二行开头印有“请邮”两字,后面是虚线;第三四行也是虚线;第四行也是虚线,虚线上面印“贵州省思南县思唐镇文化社区170号李木缄”,左边印一图标,图标里面上半部分是大小两朵云,中间偏下是三条波浪线,再下面是“云水轩诗文稿”,总体圈在一个圆里面;最底下靠右印着“邮政编码”四个字,邮政编码右边6个框内印着“565100”。
再看信笺纸,首先是问候信,用横格笺,实线与虚线交替,成文武线状,页眉处居中印有“'云水轩'诗词评介专业工作室文稿”字样,其中,“云水轩李木”用特殊钢笔字体,后面大概是粗宋简体;版心外面,左边印一条竖着的虚线作为装订线,线外竖向居中印有楷体的“装订线”3个字;页脚的左边仍然用粗宋简体印有“胸纳天人气象 笔挥梅菊词章”,右边印“(贵州思南)第页”,括号内用楷体,“第页”两字用黑体;整体统一颜色为红色。
问候信之后是诗评文稿,用的是方格笺。方格笺大体与横格笺风格一致,就是把横格换成方格,版心之外,左边取消装订线,右边从上往下增印20、100、200、300四个数字,用以表明字数,整体用绿色,其他如页眉页脚等,与横格笺一样。
至于信件里面的具体内容,全部笔写,我们转成电子版,打算刊发到刊物中去。诗评形式有别于之前我见到的论述式诗评,通篇为诗话式诗评。所谓论述式是将作品逐条或单一展开论述,所持观点有依有据,较为详细。而诗话式是一两笔勾勒自己的读后感,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就是这样,基本每一则都是寥寥数语,精准独到。这一期《纳雍诗词》开辟了一个版块,用于刊发采风作品,采风活动也是多年以来的第一次,地点在纳雍县国家级湿地公园大坪箐,采风作品都集结在一起。针对这一个版块,李木先生在信件中多次提及,提及的不仅仅是作品,还包括纳雍山水。
二、棘手问题
以上关于信件的内容都是铺垫,重点是信件邮寄的途中,李木先生就多次联系丁老师,多次强调“纳雍佳作太多”,“现象奇特”,由此顺理成章提出“想来纳雍看望诸位诗友”,“了解一下纳雍一下子出现这么多诗人的缘故”。所以丁老师后面主持的几次聚会主要关于这件事情。
问题来了,诗词学会目前为止主办的活动是比较少的,缺乏相关经验。这次李木先生是要来看望“诸位诗友”,并不是某一位,以学会的名义接待李木先生又不知道如何着手。这还不是大问题,主要是李木先生已年过七十,身体上适不适合远行还未知晓。这也还不是大问题,主要是李木先生后来又表示想要携家室同行,这样一来就有三五人的样子,至少两人是有的。问题的关键是学会多年以来的症结——缺乏经费。政府下拨给诗词学会的经费总共是每年2万元,每年出版4期刊物尚显紧缺,更无多余经费举办相关活动,就说这几次采风,完全是诗友们AA制度。
纳雍一直以来都处于贫困之中,在“三片连山”地区中尤其显著,家庭收入来源单薄,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人们微薄的工资尚且难以维持自己的正常生活,何况要养家糊口。说到纳雍的贫困,这里有一个题外话,几年前我从贵阳回家办助学贷款,车上遇到一个省外中年人,他问我要贷多少,我说4000(我的专业只要4000),没想到我的回答竟然把他惊住了。他很惊讶,他想不通4000块钱也需要贷款,他跟我说:“4000块钱,亲戚朋友一个借一点是很轻松的呀!贷款以后还要还利息,这还不算,跑来跑去麻烦事那么多!”这位省外人哪里知道,在纳雍的父老乡亲,靠的是种地为生,能有几个是家里有点闲钱的?那也是我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纳雍是一个贫困县。
这个题外话要说明的是学会没有经费,诗友们也很拮据,导致大家都很纠结。一方面,我们惊喜于李木先生的来意,极其希望李木先生能够前来纳雍做客,另一方面,由于各方面限制,我们很担心什么地方不到位,会怠慢先生。提到经费问题,倒是显得学会小家子气了,但这是一个必须面对的客观因素。因为李木先生一个人前来,食宿都好安排,但是携家室而来,考虑到年龄问题,我们觉得不可能让他们分开住,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旅社合适安排,而且至少要留他们交流三五天才行,这样一来经费不得不考虑。所以我们都在想:经费咋个整?说来不怕人笑话,后来李木先生告知他家室染病,暂时来不了纳雍,我们倒是松了一口气。
可想而知,之前一些兄弟县的文学组织联系我们商谈联合采风事宜,都被婉拒,其中缘由就是经费问题。我听说一个兄弟县的诗词学会在成立的时候,也是零经费运行,成立大会上大家挥泪交谈。想来世人对“穷酸文人”的说法,真的再恰当不过。
三、远赴纳雍
年初时候,丁老师又召集了几次聚会,交流过程中透露了一个信息:县政府要有大动作了,诗词学会要做好准备。几乎在同时,国家出台相关文件,推动传统文化发展,我们觉得是时候举办一些真正意义上的活动了。活动需要邀请县外专家,借助政府的支持,这回正好圆了我们多时以来的一个小梦想。不仅仅可以邀请很多神交已久的诗家前来交流,还可以借此机会重新认识一下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所以,在确定要举办活动之后,我们都轻松地笑了。
李木先生自然是必须要请的,只是事情有点出乎意料。活动的准备实际上是有点仓促的,主办方联系所有嘉宾,县政府统一于4月20号在贵阳接送,而李木先生要提前一天来。李木先生是诗词方面的专家,对他的接待应该由诗词学会主持,但是4月19号是星期三,学会老师中除了丁老师外,其他都在学校上班,周一至周五学校不准请假。丁老师向教育局领导请示数次,仍未得到批准。而我本人并不在县城,4月20日那天还要上毕节参加一次考试,本来就不能参加这次活动,但是这个重任依然落到我身上。4月19日那天我有预感,便给丁老师发了一条信息:“……明天如果人手不够,我可以来帮下忙……”我是决定推迟一天去毕节,所以随后就起身上县城了。途中也接到丁老师紧急电话,要我赶紧来纳雍。我心想,事情看来确实很多,到了纳雍才知道,关于诗词的所有环节,基本上丁老师一个人在操持,而这个时间点上,李木先生已经到纳雍境内了,但他坐错了车,吃饭时间才接到。原来,丁老师是要我陪李木先生一天,4月20日那天丁老师要去布置画展,没人陪李木先生的话,先生这一天就白提前了。能够陪李木先生交流一天,我倍感荣幸和紧张,我窃喜自己竟然能在活动之前有机会向李木先生请教一些问题。
这里我不妨强调一下,李木先生这次来纳雍最让人感动的地方。从思南到纳雍,可以先去贵阳,再乘车来纳雍,但是考虑到路程问题,先生选择直接通过金沙,进入毕节境内,再来纳雍。他不知道,这条路虽然路程较短,但是没有直达的正规车——黑车比较多。坐黑车的缺点虽然不至于都那么严重,但是中途转车、停车是最常见的事,所以先生从早上出发,晚上吃饭时才到达。你可以想象,一个中青年人经过这番周折已是不堪,这都无所谓吧,但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家为了去见几位神交已久的诗友,孤身一人颠簸辗转,几乎穿过了整个贵州省(相对于毕节,思南在贵州最东边,相对于思南,毕节在贵州最西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所以那天晚上,我差点没有忍住感动的泪水。
李木先生对纳雍诗词的这份情谊是很重的,在其他地方我几乎找不到这种单纯厚重的情谊了。20号那天,李木先生想要逛逛纳雍的书店,这个让我很尴尬,自从上大学之后,我几乎没回纳雍逛书店,这小县城里目前有多少家书店我不是很清楚,而我知道的如新华书店、三余书店等基本上是没有书的(文学方面的很少,尤其是古典诗词文学)。那天我和他一起逛了四五个书店,基本都是学生考试资料,一本诚意的书都没找到。偶尔有一两本经典的,都是人们常看的,对李木先生来说都不中意,因为他肯定早就烂熟于胸。在新华书店里面,李木先生说给我买一本《文心雕龙》,我一看是精装版的,哪能成受得了,当即婉拒了。
四、深情关切
李木先生此行虽然是受主办方邀请,但他的主要目的还是相遇纳雍诗词界的诸位诗友交流。他之前在信件中已经有所提及,只可惜时间短暂,加之,大部分老师要上课,抽不出时间,所以未免有所遗憾。他本来说想要多待几天,可是一想到人们都走完了,他也匆匆回去了。
4月20日那日,我们逛书店回来后,李木先生给我提出了很多中肯意见,他担心我接受不了,说得比较委婉。他说:“你是个才子,'才子'这个词我是不会轻易说的,我也对丁老师提到过你,之前那份刊物的点评里面我也有说到,我觉得很看好你,希望坚持下去!”我知道这是李木先生的客套话,但他说得那么认真,以至于我都相信了,听得我美滋滋的。后来我故意在那篇点评里面查找“才子”两个字,发现说的是宋剑老师,关于我的点评里面根本就没有,大概是先生把作品和人记错位了吧。还好我没有当着先生的面摊开信件查找,要不然得有多尴尬。我知道先生用心良苦,主要是为了鼓励我,我说:“李木老师,你不用鼓励我,我是那种承受得住打击的人,我知道我的作品一定存在着许多缺陷,请你直言不讳,这样对于我以后的发展是有帮助的……”先生这才一五一十的说出了他的想法,意见中肯明白,让我获益匪浅。先生还对《纳雍诗词》的改版提出了许多极具参考价值的意见,包括版面设置、文字排版、作品质量等,从第一页讲到最后,还让我代为转告部分作品的修改意见等等。
第二天之后的活动我就没有参加了,李木先生不看短信,不上网,打电话时听起来也显得有些费劲,我一直在想应该如何跟他问个好,这一想就“想”了几个星期。直到周一那天早上,七点五十八分,先生突然来电,频频问候,仍然是鼓励我坚持写下去。这是一个老人家对年轻人的期望和鞭策,也是对纳雍诗词学会的期望和鞭策,这种深情的关切足以鼓舞我们努力不懈。李木先生还记得活动的很多环节,尤其是诗词学会的诗友,以及纳雍人的热情,让人由衷感佩!他让我代为问候纳雍诸位诗友,并表示会一直关注纳雍诗词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