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州从谂禅师,乃禅宗史上之大师。
幼年出家,得法于南泉普愿禅师,为六祖慧能第四代弟子。
唐末,60岁的赵州禅师重新作行脚僧,80岁时,行脚至赵州(今河北赵县),受信众相邀入住观音院,开始了弘法40年的历程,为世人所景仰,被誉为“赵州古佛”,驻世120年(778—897)。
他在观音院生活清贫,靠施斋度日,所坐之椅腿断裂后,弟子想要给他新换一把,他没有同意,只是用绳子将烧后的木柴与椅腿捆绑好后继续使用。
“狗子有佛性吗”,这则公案便与他有关。
赵州狗子
一次有位僧人问赵州禅师:“狗子有佛性吗?”
禅师回答说:“没有。”
僧人接着问道:“上至诸佛,下及蝼蚁,都有佛性,为什么狗子没有呢?”
赵州答道:“因为它有业识在。”
赵州对僧人“狗子有无佛性”的问题给出的是一个否定答案,而他对另一位僧人的同一问题,答案却完全相反。
僧人问:“狗子有佛性吗?”
赵州答:“有。”
僧人又问:“既然有佛性,为什么要撞入这个臭皮囊(狗的躯壳)呢?”
赵州说:“因为他明知故犯。”
同一问题问同一人,答案却截然不同,赵州如此回答,是否有什么深意呢?
狗吠井影
有一天,一只狗路过一口井。
它无意中朝井内望了一眼,看到井内也有一只狗,正在井中看着自己,它便向着井中的狗叫了一声,发现那只狗也在向着它叫。
于是它火冒三丈,决定与井中的狗一决生死。
它先是向着井内的狗一阵狂吠,但它发现在它狂吠的同时,井内的狗也在向它狂吠。它终于怒不可遏,便起了杀心:咬断井中狗的脖子。于是纵身一跃,直奔井中狗而去。
对影狂吠的这只狗,确实不甚聪明,就与那想要在水中捞月的猴子如出一辙。
狗称兽王
从前,有一只野狗,生性贪吃,最喜欢在村庄里到处闲逛,找寻东西来吃。
有一天,它跑到了一染布的人家里面,不小心掉到了蓝色染料的染缸里面,主人看见后,便把它扔在了地上。
野狗就在地上打滚,以至于满身泥土,当它发现自己脏乱不堪后,就跳进河里洗澡。洗完澡后它的毛发变得蓝光闪闪。
别的野狗看到这只狗蓝色毛发,便好奇地问:“你是谁啊?”
它回答说:“我是帝释天王的使者,现已被册封为百兽之王了。”
那些野狗很是不解:“它的身子和野狗是一样的,但是毛发却又和野狗不一样,这是为什么呢?”
于是它们把这件事报告给了狮子,狮子又报告给了狮王。狮王便派遣使者前去查看。
使者到后,看到那只蓝色野狗坐在大白象背上,各色禽兽都围绕在它的身边,就如同侍奉兽王一般。
使者便把所见景象向狮王报告了。
狮王听后,即刻率军队前去,所见确如使者所说:野狗乘坐大象,虎豹守护,禽兽环绕,其余野狗远避一旁。
狮王见状,极不高兴,便令一只野狗去找那只野狗的母亲,暗地侦探。
那只狗找到蓝色野狗的母亲后,母亲便问:“我儿的住处,现在都有谁相伴呢?
”野狗说:“内庭有狮子虎象,我在外院。”
母亲说:“你这一去一定会杀了它的,希望你们不要伤害它啊。”并唱道:
“我在山谷中欢喜,随时得饮清冷水。子若不作野狗鸣,得居象上身安乐。”
野狗回去后,便向同伴们说:“那只蓝色的兽王,并不是什么‘兽王’,而是野狗。我在山中亲眼见到了它的母亲。”
同伴们便说:“那就试验一下。”
于是它们走近兽王。
一只野狗便叫了一声,那“兽王”听到野狗叫后,一时手足无措。
原来野狗们之间有一个规矩,一只狗叫,其他的都要回应,若不应的话,就会脱毛。
“兽王”便在心里盘算:“我若不叫,便会脱落毛发,我若在地上叫,必然被其他野兽杀死。”
于是,它便在象背上叫了一声,大象听得狗叫声,便知它是野狗,随即用鼻子把它卷到了地上,用蹄子踩死了。
这只野狗,为了一时的“兽王”,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这两则故事都从佛典中来,可见对狗的态度了,同时禅门有畜养猫、狗等动物的雅兴。所以便常以此类动物为话头,进行参究与修行。
故此,赵州言狗无佛性,也在情理之中了。
狗有佛性,人无佛性
有僧人问兴善惟宽禅师:“狗子有佛性吗?”禅师回答:“有。”
僧人问:“和尚有佛性吗?”
禅师回答:“我没有。”
僧人问:“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为何唯独和尚没有呢”
禅师说:“我不是一切众生。”
僧人又问:“和尚既非众生,莫非是佛?”
禅师说:“不是佛。”
僧人又问:“那究竟是何物呢?”
禅师说:“也不是物。”
僧人不解:“那可以见到,可以思维吗?”
禅师答:“思想不能到达,议语不能认识,所以叫不可思议。”
兴善惟宽禅师面对“狗有佛性吗”的问题,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肯定答案,然而在面对“和尚有无佛性”时,又给出了否定答案,为什么狗子有佛性,和尚却没有呢?
这可以在另一则公案里找到答案。
曾有僧人问益州应天和尚:“人人尽有佛性。如何是和尚你的佛性呢?”
应天反问道:“你唤什么作佛性?”
僧人便说:“这么说的话,和尚没有佛性了?”
应天闻言,大叫道:“快活,快活!”
要谈和尚的“佛性”是什么,须先有“佛性”存在;要谈“佛性”的“有无”,须先有“佛性”这个概念存在,若没有“佛性”的概念,还有什么“佛性”可谈呢?所以僧人对“你唤什么作佛性”的回答是:“和尚无佛性。”应天也才会发出“快活”的感叹。兴善惟宽禅师之意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
断有破无,大彻大悟
“狗子有无佛性”,重点不在狗子,而在“有无”。认为有,便着了“有”的相;认为无,便着了“无”的相,就好比行走在两边都是悬崖的小径上,一边是“有”,一边是“无”,不论踏入哪一边,都会粉身碎骨。只有行中道,破除了“有”与“无”的执念,才会真正大彻大悟,不为外物所困。
明白了这一点,便知道,有即是无,无即是有。有非是有,无非是无。
所以沩山灵祐禅师会说:“一切众生无佛性。”而盐官齐安禅师则说:“一切众生有佛性。”二者并无二致。
最后,也用一则公案来结束行文:
有一天,常侍王敬初居士问一僧人:“一切众生都有佛性吗?”
僧人回答说:“有。”
居士便指着壁画上的狗问:“这个也有吗?”
僧人无言以对。
居士便自己回答说:“看咬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