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打电话问娘,开始插秧了吗?娘说,今年闰四月,我们家稻秒还要十多天才满月,不能插,有的更不急的人家,还才开始下稻种。娘问你明天回来吗?我说,插秧了,我就回来插几天秧,没开始插秧,我就不回来了。
母亲60多岁了,还是舍不得丢掉她的田,她的地,年年种的粮食都吃不完,大姐、哥哥住在县城离家近,他们家里一年吃的米都是母亲供应的。
母亲种的黄豆、花生、玉米、红薯,我们四兄妹每个人回去都会打包带些回自己的家,更别提母亲做的各种干菜,酸菜了,四兄妹家家里常备。
记得母亲曾经说,为了我们四兄妹通过读书跳出农门,她苦了大半辈子,等我们都毕业了,她要好好休息休息,田地都不种了,就养一个年猪。
现在她的孙女都读高中了,年年的家庭会议都是要求她不要再种田了,山上也丢了,像别人家的老头老太太一样打打牌就行了。
结果年年被母亲驳回,猪也不只养一头,养了两头。用她的话来讲就是,一头猪只有四只脚,你们四兄妹一人一只,那过年回来这么一大家子吃什么呢?过年吃两只,还有两只薰成腊猪脚,等到你们平时回来想吃的时候,就有的吃了,不用买外面的那种饲料的猪脚吃。
你们叫我不要种田,不要种地,在农村不种田,不种地,那干什么呢?我一天劳动着,身体还好一些。
劝是劝不了她的,只能插秧时节,刚好我们都有空,我们四兄妹都会回家去插一天半的秧,每次插秧后,至少有半个月爬楼梯脚都是疼的。
收稻谷倒是帮不上忙,都是机子割,就是要扛回家,我哥哥扛的那一包还没有我父亲扛的那一包重。我哥哥都纳闷,我父亲是怎么扛上肩的?
晒谷场到我家还有二三十步阶梯要爬,每次打电话都告诉父母,晒干了就放在下面,等我们回来了再扛上去,但是年年不等我们回去,他们已经把几千斤的粮食全背回家了。
庆幸的是,我们的下一辈都不是矫情的人,每次回乡里,秒变乡里娃,脏兮兮的,到处爬滚。
去摘茶叶,他们也屁颠屁颠的去了,去扯花生,他们也高高兴兴的帮忙,去掰玉米,他们也蹦蹦跳跳的剥。
特殊时期,每天都和侄女往山上走一圈,每次都要砍根柴回来,把她的那根砍小了,她还非得要两根不可。原来人生下来并不是懒的,只要影响深,什么都可以被带动起来。
劳动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特别是辛苦的劳作更能改变一个人。
小丸子说,因为不想在地里干活,所以拼命的读书。如果小丸子的母亲惯养她,即使自己再辛苦,也不让小丸子食指沾洋葱水,不知道小丸子会不会拼命的读书,然后考进体制。
我不想说劳动是伟大的,劳动是光荣的,我觉得劳动是一个人的本能与本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既使他学识再渊博,也体味不到生活的,接地气生活的乐趣。
一个热爱劳动,肯劳动的人,也是一个懂得感恩,懂得珍惜的人。劳动不一定创造财富,却能改变生活。
生活总是不扎心不醒,扎了心是醒着痛。
没有人是发自内心的真爱劳作,心甘情愿的去劳作,是生存,让他们不得不去劳作,赔上自己的全身力气,全部时间,全部精力,只为生存。
族里有一个光棍哥哥,50多岁了,他走路永远都是在小跑状。每天要忙到六七点钟才得晚饭吃,我娘说,他是一年四季都不得休息的人。
养起两头猪,养起十多头牛,种了七八亩的稻,山上还到处种着各种粮作物,别人不种的地和山他都捡起来种。他没有出门打过一次工,卖猪,卖粮食,卖牛一年也能挣个几万。
凭他的能力完全能够养活一家大小,因为没有人张罗,有点口吃的他一直就这么单着。
每次回去他都要找我聊天,我说你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钱,别那么辛苦劳作了,牛少放几头。几头牛,家附近的草都够它们吃了,牛多,就得赶到山界上去,天晴还好,下雨天,路滑,你摔一跤,别人都不知道。
他说,现在还能动,就要存点钱,等到老了,不能动了,没钱怎么过日子,我现在把赚得钱都给我姐姐,让她把我存起来了。等到老的不能动的时候,想吃点什么,自己买得起。
从小到大,我看着他就像一头陀螺永远在不停的劳作。他知道自己老了之后还得依靠侄子,现在能给侄子多大的支助,他就倾囊相助。不管是在钱,还是在体力方面。侄子要做什么少了点资金,他就把攒的钱全给他,家里要干点什么体力活,他都冲上前。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累,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迷惘,更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只知道也只看见他每天都在忙,都在小跑。
现在的农村网线到了家,智能手机算是人手一份,他连个老年机都没配。估计除了给他姐姐打电话,手机对他来讲没任何用处。
他也无需用手机连接外面的世界,了解外面的世界,就像他一辈子没有走出过村子一样。
整天与他的牛啊猪啊作伴,像他的牛一样每天闷头干活,没有外面纷纷扰扰的世界影响他,他反而像他的猪一样活的简单,勤勤恳恳的劳作,安安然然的入睡,周而复始,不厌倦。
天亮了就干活,不问为什么,也不想为什么,就是应该干活。
人立于天地,应该养气。大概他的气都是从劳作中来,这股气支撑着他生活的全部。他自己觉得这股气气顺气旺,他的生活也就充满了希望,他的生活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苦,那么单调。
人们总是歌颂,劳动是伟大的,劳动是光荣的,可是对于有些人来讲,劳动只是为了生存,为了生存,不得不去劳动,不得不去拼命地劳动,而且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