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血木生
鸢戈回来的第二日,我一大早便将那几盒压了许久的螺黛翻了出来,心里想着这些精致的小盒子终于等到了她们的主人。
将那螺黛交到侍官青石的手上时,我特地叮嘱他,“她今日精神可能不好,你别去太早”。
小侍官点头哈腰的应了,我才理了理衣袖,出门去上朝了。
一下朝,却见青石远远地奔过来,还未开口,脸上已带了哭相。
我有些不悦,“何事惊慌”。
青石几乎扑倒在地,瘦弱的身子蜷得像只卷皮虾,他惊慌道,“王上,鸢戈姑娘将那几盒螺黛扔进荷池去了”。
我本诧异他的反常,这样一说我便明白了。
那几盒螺黛是我还未做王时特意去邻国寻来准备送给鸢戈的。
谁知那时我方才回国,便见她与我的亲弟弟风凌抱在一起。
我怎能容忍我最爱的女人爱上我的弟弟呢?我自然不能。
我逼风凌将她打伤,她负气出走,一走就是三年。
这三年,我和内廷里的那几盒螺黛都在等她,等她回来。
这三年,我守着那几盒螺黛,不让任何人碰它。
在青石的心里,那几盒螺黛大概是我宝贝吧。
“王上”?青石小心翼翼地唤了我一声。
我回过神来,“那本是她的东西,她既不喜欢,便是这几盒螺黛自己不争气”。
青石迷茫的看着我,我感到有些疲惫,只道,“你下去吧”。
遣散了下人后,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鸢戈的门前,也不知她如今还愿不愿见我。
我悄悄凑到门上去听,屋内却安静的可怕,没有哭喊,没有争执,甚至 没有说话声。
那一瞬间,我竟忽地感到一阵惊寒。
推开门,空中浓烈的血腥气瞬间扑面而来,我只觉两眼一黑,脚下步子也不稳了。
我跌跌撞撞的奔进门去,却见屋内摆了张丹色屏风,屏风后水汽氤氲,直觉告诉我,鸢戈就在那屏风后头。
我扑过去推开屏风,只见鸢戈斜斜地卧在水中,她的脸上泛着潮红,面色安稳,仿佛只是睡着了,但她身下的水已是一片血红。
我如遭雷击,不自觉地嘶吼了一声“鸢戈”!
我颤抖着把她从桶中捞起来时,她的身子已冰如冻雪。
将她放在床上时,我有些浑噩,脑中尽是我当年拆散他们二人时的样子,那时候,我在风凌的心中,大概是个魔鬼吧。
所以,鸢戈她宁死也不愿与我在一起。
我真的错了吗?
我轻轻将手指伸到她的鼻尖,还未触及,一根冰凉的细丝已经缠上了我的脖颈。
鸢戈睁开眼,将手里那细细的银丝一拉,冷声道,“放我走”。
我忽然笑了,她没事。
见我不回,她又急道,“风浔”!
我笑了笑,“我放了你,你也走不出皇城”。
她仿佛是泄了气,慢慢将手中的银丝松开了。
我拿出一张锦帕来帮她把手上的伤口包住,那伤虽不大,但我看着那道血印,心中还是难受。
包好了伤口,我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狠狠道,“日后不许再伤害自己”。
她仿佛没有听见,只愣愣地问我,“风浔,你可知道当年你的好弟弟抱住我的时候说了什么”?
我的心一阵抽痛,只好勉强道,“或是情到浓时,风月如画吧”。
“呵”,鸢戈一笑,“他说,他知道我对你有意,但你爱的只有王位,从来不会把别人放在心上”。
她抬起头来看我,又道,“他说,若要你在王位与我之间做个选择,你绝不会选我”。
我有些发晕,“他当真这样说,他明知我已为你放弃王位”。
“哼,你的好弟弟,让你愧疚了三年的好弟弟,他想要你的王位,也想要你的女人”。
我不信,“不会的”。
她歪着头想了想,又道,“他伤我,是想让你选我,放弃王位。若非我出走南山逼你继位,如今,只怕他是王,你已是鬼了”。
“你在骗我是不是,你就是要我不好过”。
她只自顾自道,“早知你会害我,我该听他的话的”。
我闭上眼,仿佛看见头顶压下沉沉黑云,那黑云好重,重的我难以呼吸。
我努力抬起眼,“你的意思是,你本是爱我的”。
鸢戈笑了,那是个温柔的笑,就像当年我们还身在在南山时一般。
她边笑边说,“我不怪你要风凌伤我,也不怪你害我伤及经脉变成废人,我只怪,你竟不信我。你没有问我一句,便认定了我的心,便为我筑好了我一生的路”。
她说完了,我还在发愣,或许,是我太武断,是我太专横,我该问一问的,我为什么不问一问呢。
我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鸢戈似乎累了,声音也微弱了很多,她说,“风寻,若你真的爱我,又怎会不懂我,你放我走吧,我本不是笼子里的鸟,若你非要把我关在笼子里,我拼死一搏,也要死在笼外的”。
她的声色那么温柔,温柔的像是在对我说着情话。
这该是我们之间最后一句情话了。
尾声:
我已很久未曾踏入鸢戈的寝宫,我想着等她不再生我的气了,我就去看她。
我独自躺在我从前很喜爱的这张龙塌上,盼望着鸢戈可以又像那日一般站在我的塌前。
鸢戈没有来,来的是抖缩的青石。
青石走进门来,跪倒我榻前,轻声道,“王上,鸢戈姑娘走了”。
我笑了一笑,再也不想去追她了,我终究是留不住她的。
这一次,她可能不会回来了吧。
但我亲爱的弟弟,你在哪里呢,你可知为兄找你找的好苦!
(上承风浔鸢戈,时隔多月才终于写了下半篇,这是个不算结局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