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情难以平静,离开的越久思念得越多,人上了岁数,却对童年时期,梦到最多。想起老家大门前的小河就像许久未见的故人,令人亲切留恋。
小河,不能叫它河,应该叫小溪才对,因为它太小了,名字也没有。叫它小溪吧又感觉小看了它,在我心里它就是一 条河。它没有大江大河有名气,没有湍急的河水,宽广的水面;也没有层峦叠嶂,瀑布直流、 百转千回,它只有在雨季时上游山沟里,蓄洪的小水塘或水库泄下的洪水,河水才大一些,冲刷着河床形成自然弯曲的河道。平时水深没过脚脖,最深处没过膝盖,宽不过五到八米,从北向南哗啦哗啦日夜不停地流淌,流入泗河。河的中间大约每五十公分距离放一块青石方便人们过河。清澈的河水,河底砂子清晰可见,偶而见到三五条一群的小鱼儿游来游去,翠鸟时不时从树上一头扎进水里用长长的喙叼着小鱼又飞回树枝上享受着美餐。河边蒲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水草开着金色的黄花、蓝花,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老家大门朝东,过了小路就是河边用青石垒起的河堤,几层台阶下去就是河边里了。每天,婶子、大嫂、小闺女们去河边洗菜、洗地瓜,有的在河边斜放的青石板上洗衣服,时不时听到洗衣的棒槌发出梆梆的捶衣声,春夏秋天男女劳力从坡里干活回来先到河里洗洗脸、洗洗脚上的泥土再回家,仿佛一天的劳累顿时消了许多。
河边也是新闻传播的地方,人们边洗边拉起家常里短,这家闺女找的那村的男孩子,是谁谁 家的外甥;谁儿媳妇生了个男孩要过了十一天办喜酒。你听一会就知道村里这一天发生的事 情。河边也是青年男女见面的地方,有的男孩看到心中暗恋的女孩子在河边洗衣服,扔下铁锨找个借口去下河搭话,有时嘻嘻哈哈打情骂俏。有的互相朝对方身上撩水闹着玩,也有闹急了眼的打起来了甚至按到水里,弄个落汤鸡惹得众人笑话。在那个年代虽然提倡恋爱自由,农村人们的思想还是保守的,双方有了好感男孩子就回家给父母说,找能与女孩子家说得上话的邻居大娘或二嫂去提亲说媒。
我时常想起老家的小河,它伴随我长大。我感谢小河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给我带来童年的快乐,让我魂牵梦萦割舍不得。
我在外地工作多年了,回老家少,看到城郊的河流时常想起老家门前的小河。
那时放学后,做完作业闲来无事,弄个芦苇杆,栓上几米棉线,拿个大头针用钳子捏着在火上烧一下自己做个鱼钩,把大蒜头剥开用中间干了发白的蒜薹当鱼漂就是一副好的钓具。
路边挖点蚯蚓串在鱼钩上,站在门前河边石堤坝子上甩开鱼线,盯着鱼漂,瞬间小鱼儿就咬钩了。有时雨后的天或者偶尔运气好,能钓上一盘子。裹上白面放进锅里煎熟,非常解馋,父亲看到煎得焦黄的小河鱼高兴地喝上两杯地瓜干酿造的酒很是满足。
过了芒种季节,天气逐渐热了,小男孩子们开始光着身子泡在河里打水仗,追鸭子,摸鱼玩,当 然,我也是其中之一。父母、哥姐要是不叫都不知道回家吃饭。记得城里小表哥来家里玩几天,就带着他到河里玩,捞鱼摸虾,在蒲草间隙发现个螃蟹洞,他就把手伸进洞里去抓螃蟹,然后只听他哎哟一声痛苦地大叫,一只螃蟹挟着他的手指被提了出来。抓螃蟹前只告诉他这是螃蟹洞,忘了告诉他要用草棍伸进洞内,螃蟹钳子挟着草棍就可以拽出来了,或者顺着洞口向周围扒开泥土就露出螃蟹了……
伏天里,有提着煤油提灯的,有家庭条件好的拿着三节电池的手电筒,到河对岸树林里对着树坑又照到树干抓结了龟,抓到后放在有水的桶里这样夜里不蜕皮。第二天用油一煎,那个香呀,现在城里偶然也能吃上,但总感觉没有那时的味道。
到了傍晚吃过晚饭,天气闷热,大人们领着孩子扛着用新麦杆编的苫子或抱着狗皮,走青石墩过河到对岸砂梁上躺在苫子上,河边的风吹在身上既凉快又没有蚊子,听大人们讲一些种庄稼的事或者武松打虎、鬼神的故事,吓得自己几天不敢夜里出门。男人们到河的上游洗澡,女人们三三二二约在一起到河的下游拐弯处隐秘的树丛中洗去一天的汗渍,有个别坏男孩子青春萌动好奇心驱使就想靠近看个究竟,老远就被放哨的女人骂走了。
雨季来临时,河道里时常发洪水,小河改变了往日的温和,洪水咆哮着像人发了脾气似的,夹杂着冲下的树木、杂物、顺流而下,一时波涛汹涌。雨小了些时,有的头带草帽肩上披块白色透明的塑料布拿着铁锨,有的大人拉紧小孩,有的拉呱叙说着这场雨使干旱的庄稼可总算喝饱了,站在石堤坝子上看着滚滚而下的洪水。等到洪水慢慢退去,我和小伙伴到河的对岸树坑里拾落下的鱼、虾还有柴火,高兴地对小伙伴大呼小叫:“哎,大春!我在这里又拾到一条鱼!” 那真是乐事,高兴,真是高兴。
深秋了,沿着河边生长的杨树柳树叶子慢慢枯黄,小河里倒映着杨树柳树的各种姿态的身影,水天一色。微风吹来, 树头枓动着垂下的柳枝条翩翩起舞,树叶沙沙作响,农村没有相机照下这美景,但是,却留在了儿时的脑海里,记忆中。
记得母亲每天看树上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发了黄的杨树叶和柳树叶,拿着竹耙子麻袋,背着筐去河对岸树林子里搂树叶,背回家晒干了跺起来日后烧锅做饭。我那时去隔壁村上初中了,下午放学回到家后手拿煎饼边吃边走,去树林里找母亲,看母亲搂了一大堆树叶子装麻袋向家中背,母亲粗糙的手心磨出了血泡。她每天顺便在树坑里捡些泛着黄红色的蘑菇,父亲摘去磨菇的根部清理干净,用水清洗后,用含着猪油渣的大油,舀上两小勺油放进烧热了的铁锅里,只听凉油进了热锅产生碰撞滋啦一声冒着白白的热气,再放些葱花姜未翻炒几下香味就出来了,把蘑菇倒进锅里用水炖上,这时,锅里传来咕嘟咕嘟声,约半个小时的功夫,掀开锅盖,香味扑鼻,垂涎欲滴,几十年了,在外地的我每每想起直咽口水,那真是人间美味,充满着烟火气息。
有一年一场大雨过后,洪水把河边石堤坝子、河对岸砂梁冲毁。镇政府、村里组织人力物力整 治河道,调来吸砂船把黄白色的砂子抽走,形成很深的河道,河面也加宽了;沿河两岸筑堤加高, 岸堤上面铺上沥青路面,路两旁栽上柳树,堤坝坡面上种的格桑花,百日菊,葵花还有一些叫不上名的花草;河中建了漫水桥,人车过河非常方便;岸边又建起了古色古香的凉亭,形成了沿河观光带,成了镇里的亮点,变得大气漂亮,小河改变了往日的模样。
现在村民家里都有了洗衣机也不再下河洗衣了,听不到洗衣棒槌的梆梆声,村里家家户户安上了自来水也不用再去河边洗菜了。由于水深,大人也不再让孩子下河打水仗玩了。看到此景既高兴又惆怅,就像失去了一样贵重的东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老家门前的小河你变了,变得陌生了,变得让我认不出你原来的样子,变得只能在脑海里回忆起你曾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