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处处充满了意想不到,无论你是想得到还是想不到,都别忘了感激过去,无论是过得去还是过不去。』
不是所有的好朋友都能变成情人,也并非全部的情人都要沦为朋友。
他是你心中唯一的特例,但时间从不会为谁破例一次。
有一种最漂游不定的关系,叫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这是杨以筝和郑开阳的故事。
——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你好,2016!让我们聆听新春的呼唤,向明天挥手!”
今夜整个城市都在狂欢。
璀璨的烟火绚烂在无边无际的夜幕,新年的钟声响遍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而我,杨以筝,像一樽孤独的雕像,屹立在烟火照不到的地方,等待着,属于我的又一年寂寞。
这座喧闹的城市仿佛永远不会熄灯。
我看着繁华的一切,暗暗冷笑。
有什么意思呢。
新的一年还不照样过。
有什么好庆祝的。
踢开脚边的空啤酒罐,身上挂着几天没洗的睡衣,一阵酸臭熏得我隐隐作呕。
镜子前,是一个连我自己都嫌弃的自己。原本秀丽的卷发被睡得乱糟糟,妆还没来得及卸就被泪水涂花了整个脸颊,脸上,手上,纸巾上都有它随处可见的踪影。
我就是这么倒霉。
有男朋友,只是在跨年夜分手;有工作,只是干了七年还没有成绩,有朋友……他现在也没空管我吧。
就在此时,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不适当地响起,我艰难地摸出手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对着电话大喊:“分手就分手啊,为什么偏要选在元旦这一天!元旦你是跟我有仇吗?!七年前你这样对我,现在还是要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过!”
发泄过后,电话那头传来慰问声:“以筝,你还好吧?你还认得出我吗?我是温如雅啊……那个我最近要结婚了……”
我根本没在意电话的声音。
那温热的液体又从我眼眶中流出,发泄完内心只是又一阵酸楚。
恍惚间,电话里絮絮叨叨的声音没有了,突然觉得一瞬间整个世界为我而熄灯,为我而安静。
闭上眼,那段不愿抹去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
七年前。
2008年12月31日。
KTV里,从前班里唱歌最难听的男生霸占着麦克风,背景音乐再响也挡不住肆无忌惮的歌声,女生们呢,有的喝喝小酒,有的欢乐畅谈,初入职场的我们,与旧同学相聚时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或许,只有我一个。
“杨以筝,今天是2008年最后一天,第一次同学聚会诶!你能不能认真点,不要再弄你送给唐颢的礼物了好吗。”
温如雅一身简约打扮,纯黑的大眼镜框平添了几分休闲随性,一头微卷的秀发初显女性的魅力。
我按低了她的头,生怕她的话被别人听到。然后又忍不住偷笑道:“如雅!先不要那么大声,等我今晚和唐颢表白成功了以后,你再声张也不迟。”
温如雅一脸坏笑,转身拿了罐啤酒,回去再和他们不醉不归。
我仔细观察着这份弥足珍贵的礼物,乳白色的盒子上有我亲手画的玫瑰,盒子里面有他最喜欢的钢笔。一切都那么美好,我沉浸在自己浮想联翩的甜蜜里无法自拔。
这是我感情路上的第一步。
加油,杨以筝!
还有几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烟火尚未阑珊,夜幕也不平凡。怀揣着最真挚的勇气,一个为他砰砰直跳的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门进来,一伙人围过去吵吵闹闹。我也凑上前去,拨开人群,期待着、憧憬着唐颢的出现。
然而,“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总是很骨感”。
随着一声“郑开阳你来了啊”,我就知道,我的愿望落空了。
不过,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从大学就人缘极好的郑开阳到这里依然人气不减,五音不全的他已经成了全场麦霸。只是可怜我们这些人被迫收听他醉人的歌声,还不得不拍手叫好。
“叮咚叮咚”
我听见房外有人摁门铃的声音,看他们还在闹,所以我先去开门。
“你好,我是前台的。现在很多客人都反映我们KTV包厢的厕所坏了,请您如果要使用的话要检查清楚以确保安全。”一位浓妆艳抹、笑魇如花的小姐道。
“好的,谢谢!”语毕便关了门。
刚刚关上门,温如雅就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似乎是喝了酒,情绪很高涨,道:“杨以筝!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深知她是玩嗨了,于是答:“当然当然!我们当然是好朋友啊!”
“是好朋友就喝了它!”她递给我一杯类似鸡尾酒的饮料,各种颜色在透明的玻璃杯中交融,幻化出不同的光彩。
我一饮而尽,虽然这其中多少有些碍于面子的成分。
但是很快,我就清楚地感受到我的胃有一阵翻涌,好像有些东西在不停地回荡。看见K歌台那边的他们还在玩得很开心,拿起纸巾就冲进厕所。
我不顾一切推开了标志着女厕的门。门把手没坏,那应该这个厕所没坏吧。
……
冲水声响起。
当我一脸轻松,准备从厕所出去时,电光火石间,我看见郑开阳一脸痛苦地穿过我身边冲进厕所。
我发誓,我当时真的没说谎。
当时郑开阳的五官扭曲在一块,眉毛和嘴巴达到了史上最近的距离。我绝对不是嘲笑他,我的笑只是一个围观同学应有的表现。
只是,我忘记了我是一个倒霉透顶的人。
前一秒,我还在和周围同学一起笑郑开阳,后一秒,便被他狂野的动作撞倒。不偏不倚,手臂狠狠甩在女厕门口的门把上。
迟钝了几秒后,手臂的痛感才如泉涌来。我急着低头看,手关节已经呈现了红肿,估计再过一会就淤青了。
可众人还在望着我,我急忙起身,显得有些狼狈。
郑开阳还在男厕所里。
而我受伤的右手,还是很痛。
——
我得承认,如果不是郑开阳,今晚我根本不会遇见唐颢。
现在的我已经离开了KTV,不为什么,也不是我自愿。只因我那只手实在痛得厉害,留在那里也免得扫大家兴,就拉着郑开阳陪我去医院。
郑开阳的车很小,也很老旧。我觉得无聊,透过玻璃看看风景。晚上八点的街道,人烟稀少,大约是回家看跨年直播了吧。几盏昏黄的路灯孤零零立在那里,徒添几分落寞。或许只是今晚,车水马龙的街道获得了暂时的安静。
医院里人自然也很少。
并不宽敞的诊室里,白帜灯管的光线很是充足。房间里的三个人,都默契地选择沉默,等候医生的诊断。
“医生,我的手没事吧?”我有些忐忑,毕竟伤的是常用手,以后多少有些不方便。
“虽然撞击有些厉害,但你这伤的不算很严重,一会我拿些冰给你敷敷。”
我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郑开阳。
医生看完我们以后,护士带我到走廊的椅子上坐下,走廊连通着挂号室。她又取了些冰块袋,放在我肿起的右手上。待护士走后,我又狠狠看了眼郑开阳。
郑开阳反倒有些疑惑,问:“你看我干嘛?”
哼,这个人还真是恬不知耻啊。
“郑开阳,要不是你,我现在可以开开心心地去和同学聚会,可以安心地等唐颢来,甚至可以……”我怒火中烧,精心设计的表白就这样被郑开阳破坏,不服气是肯定的。只是说到重要秘密,在没有成功以前,还是守口如瓶较为妥当。
没想到,这话倒撩起了他的兴趣,一脸不屑地说道:“甚至可以什么?你别告诉我,你追了三年还没追到唐颢。”
“是又怎么样!三年前你已经破坏了我一次,这次又来害我!”
郑开阳眉毛微皱,眼神飘忽,嘴角不自然地上扬。不用说,这家伙也知道心虚。
谈起三年前那件事,就仿佛抓住了郑开阳的死穴。因为他最怕女人哭,而我在当年就在他面前狠狠大哭了一场。
他开始碎碎念地说:“我……我那时怎么知道嘛……陈年旧事都拿出来说……至于吗……大不了我包你医药费和免费做你一个星期司机补偿咯……”
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怎么能轻易原谅他呢。
“郑开阳,我命令你现在马上、立刻去给我买瓶矿泉水!”我以债主的姿态命令他。
他走后,剩我一人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这个郑开阳一次又一次坏我好事。
三年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好像也不太关他的事。
算了吧,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自己。
是集合全世界霉运的人。
这次就算不是郑开阳也会是别人。
算了算了,还是原谅他吧。
我陷在自己繁絮的思考里,如果不是那一声清澈的嗓音和温柔的叫唤,我或许不会抽离出来。
“巧茵。”
这把如潺潺流水干净的嗓音,是我最念念不忘的人。
只可惜,他在叫的人并不是我。
而我,却还没清醒过来,还义无反顾地跑出去找他。结果,看到的只是一幕于我极其残忍又不愿接受的场景。
真是活该。
挂号室的长椅上,一对年轻男女相互依偎,女生是实习医生,用男生的勺子吃着他带来的饭盒,男生则用纸巾为女生擦去嘴边的汁渍。
女的是周巧茵,也是我们大学的,她读医学系,现在应该实习就医。
唐颢,周巧茵。
多令人羡慕的小情侣。
我连他们什么时候好上的都不知道。
是,我是蠢。
后来的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听见声音没那么大反应,如果我没有看到,又或者我故作不知情。
那我是不是从此不会和元旦结下梁子。那以后的七年,我是不是可以不用故意躲着这个人。
我啊,真是活该。
——
我靠在墙边,不敢再转过头去望见只有一墙之隔的场景。
对我来说,太残忍。
只见郑开阳气喘吁吁地向我跑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还有我忘在长椅上的包包。他满头大汗,把水递给我,说:“杨以筝,你知道我找了全层才在这里找到你,你能不能安分点坐在那好好养伤,不要让我更内疚好不好。”
他也知道内疚。
我看了郑开阳一眼,只是一眼,泪水就充斥着眼眶。我只能拼命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阻止不了那大颗大颗的晶莹掉落。
无声,无息。
我以为暗恋像是酿酒,时间越久,口感越好。我愿意等。可是到头来,这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痴心妄想而已。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放弃,二是及早放弃。
我终于承认了,暗恋一个人的滋味不好受,是的,我不好受。
在这个热闹欢乐的跨年夜里,这是最好的一盆冷水。
我步履缓慢地找到这一层的垃圾桶,郑开阳紧跟在后面。我从包包里拿出我准备已久,现在变成一个垃圾的表白礼物。
看着它,就像看见可笑的自己。
把它拿出来,然后扔进垃圾桶。
如此简单的动作,却像耗费了我此生的力气。
我低着头,缓缓闭上眼。
过了今晚,一切就让它过去吧。
而身旁的郑开阳,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只是陪伴在侧,一语不发。
回忆停住了,时光飞逝而过。
原来没有牵绊,七年能过得很快。
而我的人生,才刚刚揭开序幕。
“郑开阳,你不是说要做我一个星期免费司机吗?载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