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走马观花
五台山的纬度跟北京差不多,大约在39度线前后,但是由于海拔高度的原因,两地植被有较大地差异。站在东台顶,或者南台顶,可以看到一面山坡密密麻麻的亚寒带针叶林,以云杉、落叶松为主,往下走逐渐出现阔叶树,属于针叶阔叶混交地带,桦树、榆树较多,到了山脚下就几乎没有针叶树了,河谷里大都是白杨树和柳树。高天流云,泰加林高耸巍峨,溪水潺潺,牛羊满坡,除了缺少雪山和湖水,这美丽而壮观的景象,仿佛置身于瑞士的阿尔卑斯山脉了。
五台山是植物王国,种类最多的肯定是草。此地植被覆盖率极高,几乎看不到裸露的山石,山里从上到下铺满了黄绿色翠绿色深绿色的草木,点缀着色彩艳丽的花朵,仿佛一张硕大的绿毛毯子,从脚下直铺到目力所不能及的天边,在植物学上,这叫做高山草甸、亚高山草甸、半坡草地、谷地灌木等等,可是植物学知识贫乏的我们,一定是傻傻分不清楚。
Ruiruian,selena,amy和我一行,三人一狗,每天努力地在山上攀登。我们之中,脚力最健的是amy,她一声不吭地走在队伍最前面,不论上山还是下山,她总是第一个,还经常队首队尾来回跑动,全然不知疲倦。人类走累了休息的时候,她偶尔趴在草丛里,伸出小舌头喘会气,低调内敛,从不炫耀自己。更多的时候,她还是绕着我们的脚下走来走去。Selena也很能走路,是队里的二号选手,走路很多又承担了二分之一强的行李,精神抖擞而很少抱怨,不过就是经常肚子饿,一会儿就要吃点东西,还会跟amy一起分享。Ruiruian大多数时候走在最后,主要是因为痴迷于采野花,也不是采,而是挖!一而再地挖掘野花,只要是鲜艳的、好看的、稀罕的,都想挖了带回家去饲养,大部分的花草都扎了很深的根儿,而且地底下盘根错节,纠结不已,很难挖掘,她自己挖累了,就会命令我去挖,直到袋子里都装满为止。遗憾的是,这些历尽艰辛搬回去的花花草草,最后基本都没有生存下来。当然,除了花儿,女士最喜欢的是拍照,各种姿势,各种角度,给自己拍,给我们拍,给牛羊拍,她撵着一群山羊爬了半天山坡,只是因为那群羊里有两只带刘海儿的,好像烫了发卷儿的,特美丽的小白羊。
去之前Ruiruian询问过前不久才去过的朋友,说南台的花儿正艳,所以我们理所当然地首选登南台。除了道路,漫山遍野都是草和花,首先吸引我们眼球的,是一种蓝紫色的花朵。这是一种卵形叶子匍匐在地面上,当中伸出一根长茎,顶端是茶杯口粗细,半球形的花盘,花序重生,层层叠叠,中心是偏蓝的淡紫色,越往外花瓣的紫色越深,炫目,张扬,怒放而妖娆。我用赏花识草APP扫了一下,知道了这花学名叫蓝盆花,又叫细叶山萝卜,忍冬科的,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遍布于北方山地,不过来五台山之前,我却从来没见过这种花。杜甫诗云:“野润烟光薄,沙暄日色迟”,据说是吟诵蓝盆花的,那么说的话,杜老爷子当年一定被它的美丽的蓝紫色迷醉了吧。
蓝色的花儿还有不少,灌木丛里好像趴着几只蓝色的鸟儿,走近了看出来是一丛花。植株挺高,超过半米,叶片圆五角形,边缘有锯齿,背面有白色短毛。花开五瓣儿,星形分布,柔软舒展,中央有黄色的两枚花蕊,远看像极了腾飞的燕子,或者说像鸽子,花蕊就是鸽子的眼睛。学名叫翠雀,又叫飞燕草、鸽子花,多年生草本,毛茛科的,翠雀属,蓝色艳丽、深邃、妩媚,透着点妖艳的气质。一查果不其然,虽然可以入药,但是是药三分毒,这家伙果真有毒,人畜不可接近,吓得我赶快缩回了欲采花的黑手!我的手肤色本来还算白,可是在台顶强烈的紫外线照射下,不大会儿工夫,你的手就活像非洲大陆黑叔叔的了。
草甸上长出了一些紫风铃,微风吹来,绰约多姿,只是听不到铃声,这是细叶沙参,也说兰花参,花朵钟形,也像小喇叭,一串串挂在枝头,乖巧可爱,selena非常喜欢,扯了两串,插在她妈妈鬓间。颜色比较扎眼的还有一种蓝紫色的花,硕大的花毛线球,也像头发乱蓬蓬的脑袋,才走到花身旁,没来得及蹲下去端详,却发现腿上传来一阵电击,剧烈的疼痛,原来蹭到了它的叶子,边缘长满了尖刺!查了查,学名叫大翅蓟,两年生草本,属于菊科,有一定药用价值,可以治疗出血症,也算是个天赋异秉的家伙吧,后来在网上看到闻名西方的贵族蔬菜朝鲜蓟的图片,中文名叫菜蓟,感觉他们外表还是有一点相像的,特别是头顶的蓝紫色发丝。百科一下:这紫色发丝,是菊科植物特有的,学名叫“头状花序”,不过可以吃的部位不是它的花序,而是花苞的内层,一层层的鳞片,好像洋葱一样。俺没有享受过朝鲜蓟,不过看图片,它的颜值要高于远方亲戚大翅蓟不少呢。
满目青翠的山坡上,什么颜色最醒目?答案显而易见,一定是对比度最鲜明的红色,各种各样的红色!从粉红色的石竹,到淡红色的波斯菊,再到正红色的野罂粟,纷纷扬扬,点点滴滴,渲染出来生命的无比灿烂。可是我要说并不是它们,其一是在东台脚下的山沟里,我们溯溪而上,在晦暗的荆条丛里手脚并用地跋跋涉,时而需要匍匐在地钻过苔藓,时而需要用登山杖拨开横枝,这时在草丛里面出现了一些橙红色的小灯笼,仔细一看,竟然是草莓!我们仨摘下来尝了尝,果真是草莓,酸中带甜,丝毫不逊于满城大棚里的栽植草莓!难道这就是纯正的野生草莓?还是先行者们无意中播种的结果?不得而知,反正我是不知道华北地区还有野生草莓了。过了那一段路,就再也没有发现草莓,之前之后都没有了,看来这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境遇了。其二还是在东台下的溪谷里,看见两个人在灌木丛里摘果子吃,好奇地凑过去,看见是一种红果子,样子有点像桑葚,是一堆小珠子的集合,树叶也有点像桑树,她们也不知道名字,只是说可以吃,我也摘了几颗,芊芊咬了一口,立刻呸呸吐了出来,说太酸了,她妈妈也没敢吃,我尝了一颗,然后就都扔掉了。
五台山最多的花色,那一定是黄色,十朵花里,一定有七八朵都是黄色的,而且绝大部分都是你没有见过的品类。比如说南台顶上的一种黄花,长得就像国槐,一长串亮黄色的花瓣,又像匍匐草丛里的小蝴蝶,锯齿形的窄长叶片,有点像蒲公英,这叫中国马先蒿,可药用。这边还有五瓣儿的小黄花,细长的几枚花蕊长在中央,还有一丛短短的绿毛儿,袅袅袅袅,特别像缩小版的梅花了,这叫柔毛路边青,蔷薇科的草本,也是梅花的远亲。还有一种挺奇特的野草叫做糙叶败酱,忍冬科植物,一根枝条上开满了密密麻麻的黄色小花,术语叫伞房状聚生花絮,味道臭的热烈,令人印象深刻。
黄花里最最奇特的是雪兔子,或者说是我以为是雪兔子的东西。那时我们仨在溪谷里看不到前进的路,天色渐晚,除了流水声,寂静的有点吓人,我们就从沟里爬出来,从岩石上垂直往上爬。忽然就看见了这棵独立植物,黄绿色的宽大头尖叶片一层层围绕着一根圆柱生长,底下的叶子深绿色,越往上颜色越浅,最上边是两两对生的四片浅黄色花瓣,也可能还是叶子。感觉有点小激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雪山雪兔子?前俩月还有人因为吃了川西高原上的雪兔子而被人肉,也让雪兔子成了网红。拿手机扫一下,有点失望,原来这叫白苞筋骨草,虽然不是濒危物种,但因为生长在高海拔山地,一般人也很少有眼福看见它。
台顶上下,植物繁茂,名花异草,数不胜数,信手拈来,目不暇给。只是我等眼拙,不免挂一漏万。有的花期,只有短短的几天,有的小草,寿命却可达数十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命的意义,原不在长度,我来过,我走了,我灿烂一瞬,那也是自然而然的存在。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地球几十亿年的存在,正如人类数千年的历史,在时间的长河里,永不回头,奔流不息吧。
离开五台山的那天,在路边山坡上,又一次看见了火绒草,狭长而肥厚的白色花序,呈星状排列,匍匐在流石滩里,纯洁、冷峻、坚忍、傲世独立,花中的隐士,五台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