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魅索命
张昊天在睡梦中,恰巧梦到沈傲霜,却被宁采臣生生地喊醒,耽搁了他与沈傲霜的相会,不免有些气恼,看着宁采臣在屋里举棋不定,来回地走动,便再次好心劝告说:“昨晚我和燕大侠已经识破了那个女鬼的真面目,你可别多生事端,惹祸上身,只须安心在僧房里呆着,便可无虞。”
说完,张昊天便又闷头大睡,去游云梦泽了。
屋外的女子声声凄厉,宁采臣怎知凶险迫近,眼瞅着张昊天没心没肺地呼呼而睡,便挪动着脚步,靠近门旁,侧耳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女子探亲归来,迷失了路途,还崴了脚足,只求有人搀扶一把,便让小女子心生感激,怀恩终生啊。”女子的声音哀哀切切,煞是可怜。
宁采臣再不犹疑,夺门而出,借着月色,就见院子里斜卧着一个女子的身影,便凑近去瞧,竟是位窈窕淑女,面容凄惨,半坐在那里,一手拄地,一手轻揉着脚踝,抬头瞅着宁采臣,痛楚难耐,欲哭无泪。
皓月当空,氤氲着寺庙的夜色,宁采臣提起青衫,在那位妙龄女子旁半蹲着身子,虽然看得清她的眉眼,却看不出她伤在了何处?
那女子似乎看穿了宁采臣的心思,转而含着笑意,指点着他说:“你瞅瞅,奴家的脚都肿了,还不快给奴家揉搓一番。”
“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恕在下万难从命,不知你家住何处,容在下前去通禀一声,让你家人来此把你接回,岂不是两全其美吗?”宁采臣眼盯着女子泛白的嫩脚,却不肯伸手去捏,生怕坏了礼数。
就听那女子轻叹着念道:“唉,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今日得见,果不其然,还真是如此啊。”
“莫怪在下不能出手相帮,你我素昧平生,非亲非故,若是偶有肌肤之亲,便要玷污了你的清白,劝你还须忍着疼痛,待你家人前来吧。”宁采臣不敢去瞅女子水波荡漾的双眸,低垂着头,无力地替自己辩解着内心的苦衷。
那女子却冷笑几声,扯着裙摆,往上抖了几抖,露出半条雪白的大腿,口中还嘤嘤地呻吟着:“嗯,嗯,夜色如水,古寺寂静,院中只有你我二人,怎怕他人说三道四,还求公子替奴家揉按几回,便可解了奴家的困顿呀。”
宁采臣抬眼瞧到了女子的白腿,飞快地转过身去,嘴里低声喝道:“还不快快理好衣袂,女子出门抛头露面,都被仪礼所不容,视为不守妇道,何况裸出腿脚,更是不知羞耻啊。”
“呵呵,看不出,你还是个正人君子吆,不像其他的臭男人,见到奴家的身子,便不顾一切地扑将上来,也罢,难得今天姑奶奶心情好,暂且放过你一遭。”说着,那女子竟轻盈地站起身来,扭身便走。
宁采臣惊魂未定地瞅着她的背影,不知所措,就听远处又传来一声断喝:“小倩,何苦与他呱噪不休,还不速速将他擒来,姥姥可是等不及了。”
“春护法,看这男子谦谦有礼,温文尔雅,还是算了吧,不如再去寻找别人,送与姥姥交差吧。”那个唤作小倩的女子,回头瞅了几眼宁采臣,出言劝说着躲在远处的妇人。
春护法却不答应,高声喝骂着小倩:“你个贱妇坯子,看到模样俊俏的男子,便动了春心,妄生善念,若是再不弄个活口回去,看姥姥不扒了你的那张鬼皮。”
小倩万般无奈地转身而回,闪身凑近到宁采臣的身旁,附耳命道:“要想活命,还不赶快回屋。”
“不可,在下倘若逃命而去,那个恶婆如何能放过你?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宁采臣却大义凛然,要与聂小倩同生死,共患难。
情势危急,聂小倩别无他法,只好推着宁采臣回房,嘴里低声吼着:“快走啊,奴家身子不干净,进不得僧房,要是被那春三十娘逮到,你就没命了啊。”
宁采臣稍作迟疑,还是不忍心将聂小倩独自撇下不管,临到门口,又转身喝道:“哪里来的妖孽,竟敢在寺庙里兴风作浪,难道不怕天谴吗?”
话音刚落,就见一条黑影霎那间飘到眼前,伸出利爪,搭住了宁采臣的双肩,口中还发出狂笑:“哈哈哈,让你见识下老娘的手段,看你还敢不敢出口不逊?”
宁采臣平时连只鸡都奈何不得,此刻却不知哪来的勇气,竟面不改色,临危不惧,厉声喝道:“死何惧哉,只要放过小倩,在下任凭你的处置。”
张昊天在屋中睡得发蒙,再次入梦之后,谁知运气不佳,没有遇到沈傲霜不说,还被老虎撵了几回,忽听门外吵吵闹闹,便迷迷瞪瞪地坐起来,细听了一会,才知宁采臣惹上了麻烦。
就算燕赤霞有言在先,不让张昊天夜晚出门,可突然冒出个宁采臣,又不听劝告,非要节外生枝,眼瞅着即将命丧黄泉,平日在手游里侠义为怀的张昊天绝不会坐视不管。更让张昊天没有想到的是一身酸腐气的宁采臣,竟在紧要关头,视死如归,毫无惧色,一改昨日里弱不禁风的文弱之貌,这与书中的描写却无二致。
张昊天念及到此,起身下榻,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口,没等越门而出,就在房中虚张声势地大喝一声:“谁在外面叫嚷不休,吵得老子无法安眠,还不束手就擒?”
春三十娘正裹挟着宁采臣,听闻屋中有人喊叫,便抬头去瞧,猛然看到一个年轻人,装束怪异,站在门口,指着她高声叫骂道:“还不赶紧放开他,别等老子出手,要不然必把你碎尸万段。”
“嘿嘿,今晚还真是赚到了,竟然买一送一,那老娘就把你们俩一块给收拾了,小倩,还傻愣着干嘛,赶紧把他困住,别让他溜了。”春三十娘手里攥着宁采臣,分不得身,扭头去喊聂小倩动手。
聂小倩却踌躇不前,迟疑着劝道:“看他这身打扮,必定神功在身,我看还是算了吧,咱们逃命打紧啊。”
“放屁,你个小贱人,白瞎姥姥疼你一回,看他穿件奇装异服就吓得临阵退缩,那把这文弱书生送给你看护,由老娘来对付他,你可要给老娘看紧了,若是跑了,老娘绝不会放过你。”春三十娘说着,便把宁采臣推到了聂小倩的怀中,随后便张牙舞爪地奔向张昊天。
张昊天本来就是个平常之人,哪里是春三十娘的对手,看到她冲到了自己面前,赶紧挪动脚步,撒丫子就跑,在院子里兜着圈,而春三十娘凶相毕露,紧追不舍。
聂小倩接过宁采臣,就势把他甩向了门旁,低声吼道:“还不快回僧房,若是被春三十娘擒获,奴家也没辙了。”
宁采臣却梗着脖子,岿然不动,回嘴说道:“不可,在下若是闭门不出,你当如何自处?”
“别管奴家了,你活命要紧,有姥姥给奴家做主,量她春三十娘也不敢把奴家怎么样。”小倩见宁采臣无动于衷,冥顽不灵,嘴里嚷着,又伸手推了他一把。
宁采臣站稳了脚步,抬手指着飞也似的张昊天又说:“那也不行,在下怎能弃他不顾,但求自保呐。”
“哎呀,你个痴子,为何这般迂腐啊,逃掉一个是一个,总比你们俩双双落入虎口好吧。”气得聂小倩粉面发红,抱着宁采臣就往门里送。
春三十娘似乎追累了,再没耐心与张昊天玩着老鹰追小鸡的游戏,而是凌空而起,翻越几回,稳稳地落在他的前头。张昊天只顾着低头猛跑,不想与春三十娘撞了个满怀,没等他抽身而退,春三十娘连忙抱紧双臂,将他揽在胸前,张口笑着说:“哈哈哈,好小子,竟给老娘投怀送抱。”
张昊天使出吃奶的劲头,想从春三十娘的怀中挣出,无耐她的臂膀好似铁箍般的紧致,任凭张昊天左突右撞,还是无济于事。
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张昊天拿定主意,抬眼去瞧,就见她渐老的面容颇有姿色,却经不起细看,眼角处褶皱丛生,若非她施了一层厚厚的粉黛,遮挡住已逝的韶华,俨然就是个苍老的妇人。
张昊天为了逃命,盯着春三十娘,口中发出咂咂之声,言不由衷地夸道:“我去了,真是美若天仙啊,莫非尊驾是九天玉女下得凡间,徐娘虽半老,风韵自犹存,生得如此国色天香,风华绝代,为何却要自称为老娘哪,这让那些自诩为美女之人情何以堪啊。”
良言一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莫管是人是鬼,都爱听赞誉之语,春三十娘被张昊天的溢美之辞,弄得心花怒放,但双手却不松劲,随口笑道:“哈哈哈,算你小子识相。”
张昊天说出这番话,也把自己恶心得够呛,又见春三十娘笑纳了自己的好言好语,竟又不动声色,急得他冷汗直流,连忙思谋着脱身之策。
想破了脑袋,却也是日暮途穷,江郎才尽,就在心如死灰之际,却无意中触碰到了口袋里的那枚阳燧,便急切地与春三十娘商讨着:“不敢隐瞒尊驾,晚辈来自暹罗国,随身带着件宝物,莫不如咱们做个交易,宝贝归你,性命归我,不知尊驾意下如何?”
“何等宝物,不妨先拿出来,让老娘瞧瞧,再做交换也不迟。”听说张昊天随身揣着宝贝,春三十娘不由得口风渐松。
张昊天趁机嚷嚷起来:“你这般死钳着晚辈,这叫晚辈如何掏得出来,给尊驾赏脸过目啊?”
“哼,就算把你松开,又能如何?”春三十娘着急去瞧张昊天所说的宝物,便打开双臂,将张昊天放出了怀抱。
就在春三十娘接过阳燧,低头端详之时,张昊天扭头就跑,几步便跳进僧房,关紧木门,捂着心窝,大口喘息着。
“小混蛋,竟敢欺诈老娘,什么他娘的宝贝,就是个生火的破玩意。”张昊天听到门外咣当一声,像是春三十娘将阳燧摔到了地上,紧接着便是几句詈骂。
没等张昊天庆幸着自己虎口脱险,险象环生,又听春三十娘厉声喝叫着:“小倩,给老娘看住书生,别把他也放跑了。”
张昊天听闻此言,连忙心魂未定地环顾着昏暗的僧房,哪有宁采臣的影子啊,忍不住口出怨言:“这个大傻缺,为啥不趁着我与那个恶妇周旋之时,逃回屋中啊。”
捶胸顿足,也是于事无补,张昊天刚离险境,又不能放任宁采臣的性命而不顾,只好返身出门,冲着春三十娘做着鬼脸,笑嘻嘻地嘲弄着她:“谁让你智商低,被老子耍得团团转,有能耐冲我来,别和一个书生过不去。”
春三十娘刚把宁采臣薅在手中,听到张昊天的挑衅,自然是急火攻心,便松开了宁采臣,冲向了张昊天,嘴里还气急败坏地吼着:“看老娘不把你撕成碎片,剁成肉泥,送给野狼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