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日子很慢,每天都是在梦中会周公之时,被她锅碗瓢盆的响动吵醒,那时全天下再也没有比这个声音难听了。有时候会带着一股股浓浓的起床气喊一句,“不吃啦不吃啦,吵死了”!然后在她的三催之下,迅速穿好衣服洗涑完毕,随手抓起一点东西背上书包就出门了。从小学到高中,十几年的时间里,春夏秋冬四季,从未间断的每一个365天里,她像个被抽打过速的陀螺一样,从天未亮再到深夜,不停歇的工作着。
这些年,好少用文字去描述我的母亲。多少次作文题目我的――,我总是会选择别的题材去写。在我的脑海中,她就是一个身材微胖,不时髦,也毫无气质的农村妇人。除了地里的农活以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家里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和其他的婶婶娘娘农闲时期再织上几匹布。就是一个扔在人堆里,也不会再找出来的一个普通人。而且母亲寡言,她很少与隔壁对门的婶婶们去聊天,她说,言多必失,与其家长里短的说是非,不如在家里干些活呢。
母亲就这样手脚不停歇的靠父亲微薄的工作养活着我们兄妹三人。到现在都记得,每年快过年的时候,是她最忙碌的时候。在村里同龄人里,她也算得上心灵手巧之人了,因为我们几个的新衣服,都是她用缝纫机一件件踩出来。父亲的中山装,因为样式过于复杂,她便会请裁缝提前裁剪好,自己拿回家再用缝纫机一点点做好。隔几年她才会像犒劳自己一样,给自己添置几件新衣。尽管那会物资相对贫乏,但在母亲精心的经营之下,一家五口的日子也是其乐融融的。
开始一点点的想念母亲,是在离家上大学之后。九月份,我站在初秋的余晖之下,偷偷站在树后目送她和哥哥的身影上了公交车,眼睛追随着323路公交车变成一个黑点,那刻内心瞬间升起的不安竟然掩盖掉了伤感。而另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从那刻起到现在将近十四个年头里,我留在了这个城市并扎了根,彻彻底底的离开了母亲的怀抱。很多时候,一个人徘徊于城市的街道不知所措。很早就学会了做饭,朋友们都惊讶于当初连稀饭都熬不好的我现在厨艺变得越来越精湛。她们不知道,每每下了班,晚上回家坐在那里,我非常想念妈妈做的所有饭食,哪怕只是个简单的花卷,亦或是一口清淡的苞谷珍都是可以的。但她在千里之外,于是开始学着她的样子,和面、发面,蒸馍,炒菜,熬包谷珍,坐在桌前,吃着相同的菜式,在对比一下和当初她做的口味是否一致。用她的话来说,在家里,就吃饱吃好。随着肚子和味蕾的满足之后,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偶尔放长假回家,就在厨房里看她做着不同的饭,再回到西安自己一点点的摸索,慢慢也就自成一格,但唯一没有变的,就是让烟火气里藏满幸福。
记忆里,母亲干活总是很慢,用父亲的话说,母亲洗个锅的时间他可以做一顿大餐了。那会小,也会人云亦云的学着父亲的样子嘲笑她,直到结了婚有了孩子,我也一遍遍的擦着锅,擦着碗,再挨个收进橱柜,擦完灶台,拖完地,看着整洁的家,无论是孩子刚刚因为乱扔玩具自己爆发的怨气,还是老公父爱如山不倒像塔一样长在沙发上的身影,瞬间心情就愉悦了许多。我才理解了她为何干的那么慢,一个孩子我尚且如此疲惫,三个孩子哪个不让她操碎了心,上面的老人,七姑八姨的琐碎,唯有那时的她可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思考问题,化解一天中所有的怨气与怒气,她洗的是锅碗瓢盆,静的是心啊!
现在,带着孩子回家,看着母亲日益弯曲的腰和被岁月重担累变形的腿,心里甚是难过,总是想着多替她干点活。可她总拦着,一个人带个娃多累,一天天的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歇着去,陪娃玩去。紧接着又会问儿子,你想吃啥,外婆给你做。给我娃炒几个鸡蛋好不?冲娃说话时,她总是笑眯眯的看着他,而我则愣愣的盯着她,岁月已在她脸上刻下了很多道印,而当初的青丝已有一半已成白发。年轻时的她已在记忆里模糊的几乎成了一个影子了,只有近些年,日渐佝偻的腰和弯曲艰难行走的脚步了。偶尔几声拐杖触碰到地的当、当、当的声音时常会提醒我,她在一点点的老了。
龙应台在目送里写到: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