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窗碎笔(1):书店


诚品书刊就开在学校后门那条路上,经过油炸土豆片的巷子、黑网吧、两个幼儿园,穿梭过飞驰的摩托车流,到一个转角处,就是它了。书店两边的门正好面对两边的街道,旁边是几家长期摆着小象棋桌的花店,对面是一所欢闹的小学。

这条街上有三家书店:二层高的、正儿八经却鲜有人迹的新华书店;里面有大多“开卷有益”的大宗书目,层层精装,在我的印象中,总是“尖子生”和父母们进去的地方,而它的门口,几乎总是对联、拖鞋大甩卖的小地摊儿。就隔着一条一米宽的巷弄,巷口是一个卖臭豆腐的小摊---旁边是新时代书店,大概是书目最全、库存最大、教辅资料最多的一家店铺,每当放学,带着孩子来选辅导书的家长们就塞满了小店的空隙,老板娘忙得没有一丝空闲:按计算器、收钱、找钱、盖章、装袋、记账。所以那时候我的书背后常盖着“新时代书店”的章子。

诚品书刊只有正方形的一块儿、巴掌大的一隅。一角是柜台,两面开门,两面摆书,中间也堆放了书和杂志。门口排列着新鲜的报纸,有“楚天都市报”、“东楚晚报”,也有游戏报、体育报。柜台前放着各式各样的游戏光盘和点卡。老板是个年轻男人,不常说话,时间长了总让人忘记他的存在。

诚品书刊大概是我最喜欢逛的地方之一。捧着零食来这里看——看书,也看别人:蜷在角落里看《老夫子》漫画的猴孩儿,翻《特别关注》的成年人,来充Q币、买点卡的少年们。还有我这样杂取百家的,时而《儿童文学》,时而《百家讲坛》,时而报纸也翻翻,时而看看小说;我一直觉得面对着环绕我的安静而丰满的、等待被翻阅的书们,内心仿佛有种“坐拥天下”的豪迈。但是我从不敢在其他书店伫足,因为害怕老板娘若隐若现的眼神里呼之欲出的驱逐——不买赶紧走!

不像现在这样,看待问题习惯性条分缕析,不管三七二十一捋出个一二三点,在那个没有手机、电脑的少年时代,世界对于我们来说模糊而蒙昧,如盘古开天的那一团七彩的混沌。能取悦我们的,是各种童话、小吃、游戏和偶尔瞥见的真实世界的边角,我们好奇、惊叹,也自以为是。我常怀疑有精灵是真的,风和树会唱歌也是真的,哪怕现在知道了它不是真的,也会在夜晚路灯下与风对话。而我们都知道,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不知是哪一个被忘却的夏天,藏着珍贵礼物的一方天地变作一间闷热逼仄的冷饮店,路上行人却一如当年的行色匆匆、络绎不绝。

不曾想,这小小书店的景象连同那年的你我,竟永远留在记忆中了,恍若隔世。路过的孩童高声背诵着核心价值观,仿佛又一轮红日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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