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欧洲核子研究组织里面最普通的一员,他甚至不是物理学家。他每天乘坐电梯来到百米深的地底,总是很自豪地想,他的工作只有他一个人能够胜任,那些来来去去的几千名物理学家不会对他的工作感兴趣,但那些聪明的脑袋需要他。像平常一样,他推着工具车,来到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望着玻璃幕墙外那巨大蜿蜒的对撞机,心里有一份自豪,正是由于他十几年如一日的辛勤工作,这里的物理学家们才能够有一个良好的环境来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辉煌成就。
上午上帝粒子被撞出来之后,在一旁打瞌睡的他被一片欢呼声吵醒,他理解不来拗口的希格斯玻色子究竟有什么重大的意义,首席工程师过来跟他握手并感谢他多年来的服务时他觉得这个意义更大。像平常一样,他戴上手套,把桌上凌乱的文件夹按背脊上的标识整理到一旁的架子上,取出抹布,把墨黑的玻璃桌面擦得光可鉴人,接着他取下拖把,准备拖地,他看到影印室的门露出一个缝隙,像早上那样,他隐约记得当对撞机轰隆隆工作时,漆黑的的影印室里忽然亮了一下,有人在里面操作复印机一般,但他确定当时不可能有人在里面,现在也不可能有人在里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把门推开,按下电灯开关,房间大亮之后,打印纸散落了一地,铺满了整个房间,他怀疑着对自己昨天不细致的工作摇了摇头,弯下腰慢慢地边挪动身体边把打印纸从地上收起来。
他发现不对,接着整个人就自由落体一般掉进了深深的黑洞里,他直起腰,揉着被摔疼的肘部,靠着墙壁摸索,找到电源开关,灯亮后,发现自己身处影印室正下方的工具房里,他纳闷地抬起头,记住了自己掉下来的位置,一瘸一拐回到影印室里找到那个位置,一张打印纸静静地躺在地板上,上面印着一个漆黑的圆形图案,他伸手去拾,手放在圆形图案上,打算把这张已经使用过的纸揉成一团,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他的手径直穿过了那层薄薄的纸面,消失在漆黑的圆形里面,露在外面的手腕像被齐整地切掉了一般,他连忙把手抽了起来,欣喜地发现自己的手完好无缺,好奇心起,他好像回到了遥远的童年时代,把手又伸向了那漆黑的圆里面,果不其然,手掌又消失了,他又用脚试了一次,脚掌也消失了,最后他把头伸向那个圆,发现自己正高高地望着工具房的地板,他拾起那张纸,把它粘在影印室的玻璃幕墙上,闭着眼睛向前走,他并没有撞上玻璃,而是径直地穿墙而过,来到对撞机的面前,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没有作任何的清洁处理,马上转身穿过玻璃幕墙回到了影印室,满脸通红,他太激动了!
他尽职地把所有办公室打扫干净后,回家之前把那张打印纸捎上了。
第二天,他复印了一份那张打印纸。
第三天,当地的银行金库失窃,作案手法相当高明,无人能够破解。
第四天,当地银行宣布被盗财物奇迹般悉数回到金库里面。
一个月后,他的夫人独自带着一张打印纸飞到巴里岛,他在旅店房间的墙上穿了出来,用省出来的机票钱让夫妻俩度过了一个无比享受的假期。
假期结束,他在走进漆黑的圆形图案后顺手把墙上的打印纸收进自己口袋里。
新闻报道了一架飞机在空中爆炸解体的噩耗。
关于他的已经泛黄卷曲的寻人启事一直贴在欧洲核子研究组织的通告栏上,大街的电灯柱上,树干上,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