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遍了网上书店,购买了全部什刹海的书籍,里边清一色描述什刹海的历史、建筑、庙、观、庵;相互重叠的记载了什刹海地区曾发生的事件、世代曾住过的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才子佳人。看那些书体会时光荏苒,过去的风云人物,我不禁感叹是英杰造就了历史,还是历史造就了英杰?我遛弯在什刹海两岸、走遍周围胡同,略过一处处名人故居和一座座贝勒王府时,总会看到一队队景点的三轮车,上面坐满全国各地、世界各地的游客,车夫饶有兴致的讲述着胡同的历史、名人及故居的岁月沧桑,中间伴杂着车夫的观点和民间的戏说与野史,竟也能引起游人的长吁短叹、感同身受。其实车夫所讲,早已物是人非了。什刹海的物理空间丝毫没变,但无论好院子坏房子都变了,早已不是先前的模样了,更别说屋主院主经过时代的更迭、生命代谢,早就亦如流星,消失在时间长河里。甚至车夫所讲内容,如果被院内之人听了都会一头雾水。
那一条条胡同的红漆门内,逐渐翻新的房子里住的什么人,停满胡同的汽车又是谁家的?顺着胡同远远看到的一家的屋顶平台上漂亮的太阳伞,盛夏里带来的凉意清爽了何许人?这些年,胡同里越来越多的深宅大院,不断地盖起来,尤其用来做餐馆、旅馆的四合院,每晚都是高朋满座,宁静优雅的接待着神秘的客人,因为里边的消费是星级的,人均消费价格不菲。每处这样宅子的价值均以亿论。有一天傍晚我去什刹海散步,路过宋庆龄故居边时,突然一群高大威猛的俄罗斯男子从我身边走过,那架势很震慑人。后来才知道那天是俄罗斯最有钱的女人(叶利钦女儿)回家了,那些高鼻梁男子全是身手不凡的克格勃保镖。
说回什刹海一带的百姓生活,低矮破旧的老房,经十几年的翻建,民间巧手们总能使自家的居住空间变得灵活有致,侵占的是走路的宽敞和明亮的日光,屋里面不缺整体厨房、空调、热水器…。胡同里的十兆光纤上网,网购的物流送货小电摩托,每天络绎不绝在胡同穿梭。稍微破旧临街门市,政府统一给刷上了胡同灰,统一制做灰色雨搭,各种小店的广告牌也换上喷塑字和LED灯。
当然房主很多将房子租给了外地人,600多年前郑和家的深宅大院、如今的三不老一号大院,住着几百户人家。它西边罗儿胡同现在已变成商业一条街了。我和其中的耿师傅一家很熟,他们夫妇外加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媳妇及孙子孙女,一起经营着狭窄、进深很长的铺面房,一年的房租也不少。全家从河南来北京转眼已经十多年,他们出苦力、流汗水,盖小房、做吊顶、铺地砖、做防水、安暖气、刮大白、做电工,女人们还兼卖建材五金件、卖沙子水泥一袋袋。炎热夏天经常看到火力奇强的二儿子就睡在门前大街边。我看到的这一家人永远憨厚灿烂的笑脸,不管二儿子怎么耍滑,耿师傅都是乐着和他说话,大儿子则一老本神儿地跟随父亲,他家各种订单不断,找他家干活都得提前三天预约。有一次耿师傅给我家铺地砖,边干活边骄傲的告诉我们,他给大儿子已在县城买了100多平米商品房,全部按城里的标准装修了,今年准备给二儿子买房子,农村家里的老房子、大院子儿子们都不住了…..说的满脸笑开着花。什刹海地区不但养活着本地的家家户户,也为大量进城的外地人提供了挣钱的机会。
棉花胡同和罗儿胡同,再也没有了蔡锷将军的踪迹,也没了护国寺的香火,留下的是见证了历史的参天大槐树,都成了国家保护级的。夏日里的什刹海周边所有胡同全部被绿荫掩映,凉爽又诗意。除了家家户户做买卖的场景之外,罗儿胡同的中间一段,站满或蹲满来自农村的年轻男人,每人面前除了有电镐、电锯,还有写着:“盖小房”、“做防水”“空调打眼”、“铺砖”、“电焊”的小牌子。时常有居民前来询价、商量装修程序。中午来临,男人们手中捧着馒头、撕着面饼草草吃一顿,相互之间你说我聊的即热闹又轻松,在每个人的脸上我都读不出忧愁。倒是常常替他们捏把汗,今天找不到活计可咋办。实际上我多虑了,这些人也大都是耿师傅的老乡,有门市和没门市的,遇到大活他们乡里乡亲的随时联系,松散式管理,自由组合,只是每个活挣多挣少的区别。还有,他们大都有其他商铺,他们的媳妇卖面条、卖菜、卖肉、卖水果、卖日杂…甚至有一位40多岁的妇女,会边一边吹着萨克斯,边做卖熟食。而他们的小孩也大都在附近的厂桥小学上学,和城里孩子受同等的教育,每到周末,胡同铺面房门口的小孩特多,可常常看到孩子们在极其吵闹的街边写作业,有时也帮妈妈爸爸收钱算算账。
这当下热闹的生活场景,好似一幅清明上河图,每个生灵以自己的努力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对一家老小负责、同时也在无形间承载着不断变化中什刹海的各种风情要素。什刹海的宽广胸襟海纳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只要他们肯吃苦、有愿心,都会在这里找到生活里的位置。这里早已不是昔日的王孙贵族上香祈愿之地,而是城里人和乡下人和谐相处、相依相存的家园,大批的乡下人同样支撑着北京城的运转,这在什刹海地区就完全可以窥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