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两案分解寻真相  元显初入百凤楼

青龙会…元显如何对这个势力不熟悉。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一直都是天下的销金窟，吞金兽。杭州上接大运河通南北，下连东海去琉球，每日帆船如云，货物如龙。青楼，赌场，地下钱庄，夜夜笙歌之地更是江湖势力争夺的大头。

杭州地面上有三大江湖势力交织，青龙会，海鲨帮，水龙寨。海鲨帮与水龙寨一外一内，吃的是龙王爷的饭，个中好手都是数一数二的混江龙。而青龙会，则是杭州地面上的真正一霸。

元显当初偷跑出寒山寺外出厮混的时候，可没少与青龙会打交道。由着寒山寺的身份，青龙会三档头任宿还差点与他拜了把子呢。

而正是由于自己的混账，原本管束不严的寒山寺便引来了佛宗的问询，更是派来了佛宗里专管戒律的戒门大师——五戒。用他的话来说，他就是行走的戒律，所以在寒山寺便挂名戒律而非五戒。

一想到这些，元显不禁幽幽一叹，往昔一起玩闹的智通被困在寒山寺，那他们呢？自己这是要对付他们吗？

元显皱眉道：“探青龙会？青龙会怎么了？”

金大钟添着茶，淡淡道：“元贤弟可知杭州一月前的大通钱庄白银失窃案？”

“自是知道，这件案子可是传遍了天下。”

“日前…河东五虎死在了杭州。”金大钟不着边际道。

“河东五虎？”元显沉吟道，“他们不是一向在易州，恒州盘桓吗？怎么来了杭州？还把命留下了？你是怀疑这件案子与他们有关？”

河东五虎，河东恶名昭彰的五条恶棍，老大翻天虎秦方是经年大盗，杀人无算，在杭州北城被人困住手脚吊在树上用鬼头刀射杀的。老二覆地虎史有财乃是摸金校尉出身，盗墓偷尸的习惯还是改不了，多少人恨不得挖了他家的祖坟，结果在杭州的下水道里发现的尸体。老三黑毛虎南屠雄，水匪出身，豪放不羁却最爱虐杀女人，一身黑毛便是被女人抓了不少，他便是死在倚翠楼外的那个大汉。老四血纹虎孙得旺与老五母大虎韩秀娥是夫妻，血纹虎据说是侩子手出身，砍头砍得神经错乱，喜欢用敌人的鲜血淋自己一身，然后神挡杀神。母大虎韩秀娥却是专治血纹虎，他们俩是在杭州的鱼肆家里发现的，双双被鬼头刀杀的措手不及，毫无反抗之力。

“不，我是怀疑河东五虎的案子与青龙会有关。”金大钟淡淡道。

元显默然，他是知道的，想在杭州地界杀人，没有青龙会的默许，那是不可能的。

“那白银失窃案？”元显迟疑道，“也与青龙会有关？”

“不知道……”金大钟幽幽道，“可在如此紧要关头，却出了河东五虎的案子。我心有不安啊……”

换句话说，作为地头蛇的青龙会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金先生问过青龙会二档头吗？”元显道，青龙会大龙头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都是由二档头徐琅和三档头任宿一内一外管着青龙会的大小事物。

金大钟无声轻笑，道：“找过了，青龙会也答应帮忙找凶手。”

元显低眉，这是敷衍吗？可他偏偏又不能否认这点，在杭州地界发生点事儿，青龙会要说不知道，那就不是青龙会了。

“嗯，我知道了。”元显开口道，“任宿呢？他还在东城的四海码头？”

金大钟深深一笑，“不，他在百凤楼。”

百凤楼，杭州以西，背靠西湖，四层九丈，杭州第二高楼。

第一高的，便是那西湖水干，雷峰塔倒的雷峰塔。

元显负手站在百凤楼前，同城东的勾栏瓦肆不同，百凤楼是清倌人的地方。背靠着青龙会，倒也搏了一个上等人的清净去处。

飞檐走兽，九转玲珑，三十六角房檐，清净西湖旁，百凤楼遗世独立。袅袅歌声不绝于耳，喧闹，琴声，欢笑交织，灯火如水，人如龙，士子富绅，公子贵人纵情高歌，载歌载舞。

“公子，请问您约的是哪位女官人？”

刚走进百凤楼，便有清秀小厮迎了上来，不卑不亢，礼数恰到好处。

“嗯？我找我任宿任大哥。”元显痞着道。

小厮丝毫不乱，依旧微笑道：“找我们东家啊，我们东家出远门了，不在楼里。”

“什么出远门了？”元显不高兴道，“少拿这些忽悠我，我和任宿拜把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哦。快去，去告诉罗凤姑，就说元小爷来了。”

小厮见状，还以为是刚来杭州的世家公子，依旧保持着职业的微笑，抻手道：“那公子爷先在暖房休憩片刻，小人现在就去通禀姑姑。”

另一人将元显接过去，小厮立马转身便上了三楼，轻声敲着门，侍立门外。不多时便有一位半老徐娘款款而出，满脸的不耐道：“又怎么了？不是说了东家不在吗？”

小厮低下头，轻声道：“楼下来了位元爷，他说他和东家是把子兄弟。”

“什么狗屁元……元？”罗凤姑顿住，她想起一个人来，喃喃道：“莫不是他？你把他安置在哪儿的？”

后半句是对小厮说的，小厮口气一松，道：“小的也摸不准，便将他安置在暖房。”

“你先等着，我去问问东家。”

罗凤姑转身便将门关上，看了看里间由姑娘清芸陪着酒的大汉，他刀削斧凿的脸上时不时闪过冷酷的光芒，一双半大小眼半开半阖，似是择人而噬的毒蛇。

他便是青龙会三档头，混天蛟任宿。

罗凤姑理了理衣襟，款款走到桌子一旁，接过清芸的酒盅为任宿倒酒，低声道：“三爷，寒山寺的元爷回来了。”

任宿顿住，扔掉筷子，躺回椅背上脸上冷笑连连，目光开阖，扭头问道：“人呢？”

“在楼下暖房，三爷，见还是不见？”罗凤姑小心翼翼道。

“让他等着，先派人问问老五，他来之前见过谁？”任宿眸光冷冽，如同深海般幽深。

“嗯，我马上就去。”

暖房里，元显端着小厮奉上的雨前龙井，吹一叶嫩芽，轻酌一口却觉得索然无味。

对于任宿到底会不会见他，元显不知道，他更是摸不准自己去见了金大钟的事，会不会也让他知道了。若是知道，自己又该怎么去面对。见了他，自己到底该怎么说，怎么完成金大钟交代的事情？

他不知道，他心乱如麻，索然无味的样子全然都被楼上的任宿看见了，任宿与罗凤姑低声交谈后，便匆匆离开。

罗凤姑下楼后，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毫无凌乱的迹象便迈步而出，笑吟吟的走进暖房：“哎哟，这不是元爷吗？元爷好久不来，紫萧姑娘可是想念的紧啊。”

元显扯动着脸皮，笑道：“三哥呢？小弟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情来求哥哥来了。”

“哎哟！”罗凤姑一扔秀帕，惋惜道：“元爷来的真不巧，三爷去宁波府了，得明儿才能回来。您有什么急事？我这儿看能不能帮衬您一二。”

“没回来啊？”元显皱了皱眉，心里却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松了一口气，连语气都轻快了起来，“那没事，我明儿再来找三哥吧。我这事儿也不要紧，不打紧的，不打紧的。”

说罢，元显拔腿便走，连罗凤姑再三挽留也去意已决，刚走出门外，被冷风一吹，元显脑子一个激灵才回过神来，自己现在去找金大钟有什么用告诉他人不在？

回过头看了眼百凤楼的招牌，元显苦笑着，默默走在大街上，腹中打起了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