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草原、沙漠和大海,一直是我最想去的地方。对我来说,它不是一次简单的旅行,而是想寻得一处可以安放青春的驿站。
沙漠有些遥远,在当时又少有人走过,因而可望不可及;从小生长在黄海之滨,对海并不陌生,只是更向往那蔚蓝深邃又宽广的大海。所以,对海的向往也没有那么迫切和深刻。
草原,便成了那个年代我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许巍在《自由的你》中曾唱:“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就是这样的一种情怀,有些轻狂,有些热情,也有些不切实际和自以为是的坚持。
我能想象,二十岁的我,奔跑在草原上青春飞扬的样子。站在草原上,手捧一束亲手采摘的野花,便是满眼的绚丽。
可是,最美的年华,偏偏没有最美的草原行。
多年之后,我才明白,那些在年轻时没有成行的旅行,不是因为距离,也不是因为时间,而是因为年轻。
70后的青春一代更是如此。因为要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因而身不由己,因而言不由衷,最终活成了一个连自己都感觉陌生的人。而我心心念念的草原梦,早已连同青春一起飘散在记忆中。
所幸今生还能去草原。尽管早已过了青春年华。
第一次草原行,是在十年前的一个春天。
那时候,我已经四十岁了。
初春的草原,如干瘪的记忆,干巴巴得引不起我的兴奋。如果不是因为陪女儿考试来到赤峰,我们也不会来到大草原。
我坐在马背上,看着这光秃秃的草原,感慨着当年对草原的渴望,以及当时无边无际的想象力,想笑,却笑不出来。
如果在当时,看到日思夜梦的草原竟是这样的荒凉,会不会从此失去心中对那片绿洲的渴望?
不过,我相信,一切都跟心境有关。
内心荒芜怎可能看得到勃勃生机?更何况,人在旅途,身陪大宝心却惦记着家里的小宝,哪里有心看风景?
那一次的草原之行,落寞、黯然和牵强。关于青春,关于年少时对草原的向往,最后,都遗失在这干巴巴的草原中。
唯一温暖的记忆,是在骑马时被商家拍照之后,选照片时因为不满意而放弃交钱取照片,同团的一位陌生男人不知在什么时候为我们付了钱,并在临上车时将照片送给我们。
我记得他当时说的那句话:照得多好啊!留着以后做个纪念吧!
这世界,曾经被我否定得暗无天日,而我从陌生人的微笑中感受到一丝光亮和温暖。
我对他无言地笑笑。然后,转身离开,连句谢谢都没有说。
那一张马背上的照片,至今还保留在我的相册里。
我以为今生不会再来草原。可是,十年之后,再一次来到草原。
去年八月底的草原行,刚好错过了草原的最美时期。依然没有看到草长莺飞的沃野千里美景,也没看到牛羊遍地走的繁茂景象。只是,这朗朗晴空下的广袤天地,令我有种想要在草原上奔跑的冲动,还忍不住想一路高歌。
我们仨儿各自骑在马上,悠然地看着远方和听着脚下的马蹄声声。
远处传来马头琴的乐声。曲调悠扬婉转,扣动着游人的心扉。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一定有牧马人在载歌载舞。古香古色的蒙古包里,马奶酒的香气早已溢出了蒙古包外,香喷喷的酥油茶和醇香的奶酪正翻滚在游客的舌尖上……
在阳光下慢慢踱行的马儿,似乎听得懂这远处传来的歌声,深情地抬起了头,并做片刻的停留和回望。之后,在牧马人的吆喝声中,驮着我们继续向前走。
熊孩子在中途几次喊屁股疼。如果姐姐在,估计也会像他一样难忍这颠簸的马背时光。不过,跟爸爸换过马之后,就立刻忘记了疼痛,居然想体验一下骑马快跑的感觉。
到了山顶,才看到草原的辽阔。才知道,草原,并非一马平川。远近连绵的山脉,都是草原的家。
诚实又健谈的马夫,建议我们骑到对面的高岗上,那样,我们可以看得到更广阔的草原美景,而他可以赚得更多一些钱。
因为烈日炎炎,也因为越来越发疼的屁股,我们选择取道折回。
马儿依旧默默地驮着我们向前走。对它们来说,行走与到达都是它们的使命。因而安静,因而无求。
有人从我们身边策马扬鞭地绝尘而去。牧民告诉我们,这些人都是喜欢骑马的人。他们每年都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过着驰骋草原信马由缰的自在生活。
能够自由地去选择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这是一种幸福。哪怕只是一个短暂的假期,也是一种自由美好的体验。
如今的人们,越来越容易拥有物质的丰裕,却难求一寸自由自在的好时光。
我们回到起点的地方,便是马儿栖息的地方。
马儿三五成群,或在阳光下站立着俯首接耳;或卧在地上耳鬓厮磨。游人从它们身边走过时,它们视若不见地我行我素。
而马厩里的马们,大概是刚刚完成一段旅程,正低着头吃着饲料。偶尔还会发出声音来,引得游人靠近和拍照。
平生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马,也总觉得马是非常有灵性的动物,因而,总想靠近它们,触摸它们。
马儿让我欢喜,也让我恋恋不舍。可是,再美的旅行,也要有归程。
除了照片,我用笔墨记录我曾经的草原梦和草原行,以此纪念我的有着草原梦的70后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