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星的逃犯》目录
天快亮了,出租车司机把乔诚扔在门口,似乎对这种酗酒行为十分不齿,嘟哝道“一个酒鬼,当心醉死你!”然后开车一溜烟走了。乔诚脚步踉跄,醉醺醺的,他上下摸索着口袋,不过找不到钥匙,索性一屁股坐在门边,靠着门框,迷迷糊糊睡着了。一觉醒来,只觉得光亮刺眼,头痛欲裂,他不觉呻吟一声,一个茶杯已送至唇边。
“你醒了,先喝点水。”
他伸长脖子呷了一口,只見秀容担忧地看着自己。“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眼看又要天黑了,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呕吐物的酸臭味,地板拖得干干净净,看来秽物已被处理掉了。
“我煮了粥,起来喝点吧!”她笑着说,“小健在看动画片,我们都等着你吃晚饭哩。”
乔诚握住她的手,愧疚感油然而生,眼前这个女人,纤细温柔,和陆怡的坦率大方不同,她有着一双如受到惊吓的小绵羊般惴惴不安的眼睛,看起来又柔弱又无助,这双眼睛总能激起他的大男人主义和保护欲,自从她生下孩子后,更不能对她不管了。乔诚起床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此时饭厅已香气飘扬,晚饭开始了。这真是个温馨时刻,这个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妻子温柔贤淑,儿子聪明活泼,这是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能得到的家庭之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乔诚似乎从过去的回忆中挣脱出来,他嘴角含笑,一家人愉快地享受着丰盛的晚餐。
不过,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抹去,乔诚上厕所时,常常盯着手机发呆,一个隐藏的文件夹里,还存着以前的相片。三年了,她在他心中的份量丝毫没有减轻,他频繁地梦见她,以前她喜欢和他聊天,开玩笑,甚至捉弄他,知道他怕痒,压坐在他身上,不让他动,然后挠他的膈肌窝和脚底板,俩人经常像个孩子一样嬉闹着在床上打滚。他们不只是夫妻,还是心灵相交的朋友……。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乔诚痛苦地叹着气,拼命地用手揪着头发,似乎这样能减轻一点心中的疼痛感。他突然站起身来,冲出厕所,对着卧室喊道:“我有事,出去一下。”未等秀容回答,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在清川区中心一座大厦的11楼,靠近电梯旁的一间办公室,门面很普通,门楣上挂着一个招牌,上面写着“卜先生侦探所”,和楼道里其他公司的双开玻璃门,外面还摆放着发財树的阔气门头相比,略显寒酸,不过这家私家侦探所,门脸虽小,在行业内却小有名气。价格合理,办事迅速、尽责,只要是侦探所接下的活,保证让客户满意。所长卜先生,又高又瘦,长着一张知识分子的脸,眼镜下面的一双眼睛睿智、精光闪闪,看人时十分犀利,从他身上看得出长期专心投入于某一项工作的专注感。当然,他把这种专注同样用于侦探所的工作。不过,他从不以所长自居,“请叫我卜先生”。他对所有人都这么说。办公室非常简陋,一张办公桌,靠墙有一排不锈钢的上面垫着软座的那种椅子,前面是一张黑色的小茶几,这里干净简洁,没有一般办公室中那种文件堆满桌子的凌乱,后面还有一扇门,不对外人开放,估计那是卜先生的私人领地。
此时乔诚正坐着这排椅子的其中一个,他愁容满面,低头猛地抽着烟。卜先生盯着他,不无遗憾地说,“很抱歉,你要找的人还是没有消息,其实你不必亲自来,有消息我会打电话告诉你的。”
“我知道,我只是心情不好,想来这里坐坐。”
“老实说,恐怕你要找的这个人已经凶多吉少,凭我的能力,如果她还在世上,总会留下踪迹,我一定会找到的。不过,这么多年了……”,卜先生没有再说下去。
“不,我的直觉告诉我她还活着,也有可能是我的幻觉,不过我不想放弃,麻烦你继续找,酬金什么的不是问题。”
“恕我冒昧,这个女人是你的什么人?当初她是怎么离开的?如果你愿意详细说说,或许能对找到她提供点帮助。”
乔诚眼睛望着对面墙壁的某一处,没有说话。
“如果不愿意,你也可以不说。”
“不,我很想跟你聊聊,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问,你答?”
乔诚点头表示同意。
“她是你什么人?
“我的妻子,我们结婚八年了。”
“你还爱她吗?”
“这个……,跟这个问题有关系吗?”
“当然,我只找最有价值的东西。”
“她不是一件‘东西’,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明白,只不过打个比喻。”卜先生说,“这个问题……?”
“我以前爱她,现在也爱她,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我更爱她了。有些东西,确实要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她是怎么离开你的?”
乔诚深吸一口烟,他苦涩地笑笑,“卜先生,你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吗?”
卜先生端过水杯喝了一口水,“在更年轻时,当我在工作中取得一些成绩时确实有过。”他盯着乔诚,“这种时候往往最容易犯错误。”
“是啊!”乔诚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们的感情非常好,刚结婚那年我们有过一个孩子,那时太年轻,公司也还没走上正轨,就打掉了。我们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事业上,她是一个好女人,全力辅佐我没有一句怨言。后来,公司慢慢好起来,当我们想要个孩子时,她却一直怀不上了。公司业务多了,应酬越来越多,一次喝醉酒,我和一个女助理就……,唉!其实怎么能怪酒呢,只怪自己混账。我的欲望随着公司的发展而无限膨胀,那段时间连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金钱真是可怕的东西,我完全迷失了自己。后来,女助理怀孕了,当时不知怎么的鬼迷心窍,居然异想天开,想让两个女人共处一室。我真是个混蛋,犯了个大错误,没有想到她的感受,那天晚上她就走了。”
“地球人的情感真是复杂。”卜先生咕哝道。乔诚沉浸在回忆中,这句话并没有听到。
“找到她又能怎么样?据我所知,你现在已重组了家庭,孩子也生了,就算她回来,又该怎么面对你?”
“我只是想知道她在哪里生活,过得好不好,并不乞求她的原谅。只要她好好地活着,真的!”他的眼睛红通通的,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不是没有泪,只不过流到了心里。这种苦比可以光明正大、酣畅淋漓地流泪更痛苦千百倍。
“事情我已经了解。放心,我会竭尽全力去找的,只要她还活着,你们一定会再見面。”
“谢谢!”他心里很清楚,能找到她的希望很渺茫了,只是自己放不开。
没有公司繁忙的业务缠身,乔诚成了一个闲人,家务事从不用他插手,秀容个子娇小,看起来弱不经风,其实很能干,家里的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她没有朋友,很少外出,也没有其他的爱好;她很看重家庭,紧紧地守着丈夫和孩子,一双眼睛总是警惕地巡视周围。乔诚觉得她以前可能受过什么伤害,不过,他们从不谈论过去,现在的生活平静安稳,是曾身处暴风雨中的人们梦寐以求的避风港。
秀容一向习惯早睡,乔诚点燃一支烟,慢慢踱到院子里,乡下的空气清新,晚上十分安静,只听见菜地里各种虫子的鸣叫声。今晚月光晈洁,连远处起伏的山峦都异常清晰。过去,他和陆怡常常在这样的月光下散步,一边走一边聊天,走累了才发现已走得太远,俩人相互玩笑着,最后不得不坐三轮车回来。过去变成了回忆,既无法复制,也无法再延续,就是因为如此,对于乔诚来说,回忆才更显弥足珍贵。
屋内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是秀容。乔诚一惊,马上冲了进去,房间里一片漆黑,只見一个模糊的人影,“是谁?”他反手迅速按下开关,“啪”的一声,灯亮了,秀容抱着孩子惊恐地站在床头,孩子也醒了,吓得哇哇大哭。 角落里,有个像影子一样的黑衣女人,手里的枪已瞄准了她们,她微微的抬着手,马上就要扣动扳机。眼前这个身影,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乔诚心跳骤然加速,他死死盯着她,刚想说话,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击中了身体,他软倒在门口。与此同时,床头那边,秀荣趁机抓起一把刀子,化做一道白光朝黑衣女人飞去,她已来不及闪躲,一把锋利的小刀直刺入手腕,离子枪掉在地上,鲜血一滴滴落在地板上。黑衣女人毫不在乎,她拔出鲜血淋漓的刀子,就像从木头里拔出一根刺。再反手一甩,快如闪电,秀荣抱着孩子刚想避开,晚了,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刀子已插进孩子的身体,只有刀柄留在外面。这孩子可怜地蹬着小脚,一会儿就不动了。乔诚倒在地上,只觉得肝胆俱裂,“陆怡,不……!”只来得及叫这一声,转眼间,秀容也被离子枪打中,她倒下了,全身痉挛,表情十分可怕,怀里仍紧紧地抱着她的孩子。她的样子变得非常古怪,一双红褐色的眼睛充满绝望的泪水,痛苦地望向乔诚,仿佛在和他决别。一股热血直往头上冲,乔诚两眼一黑,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