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褪去脸上的稚气，就再也回不去不知忧愁的光景。可每个人终究都是要长大的，或苦或甜，都在路上等你……

时间过得真快，又到寒冬腊月，稀饭两口子带着女儿回家过年。年三十傍晚时分，稀饭的老婆在厨房张罗着年夜饭，忙个不停。女儿拿着烟花正一个人在大门前玩耍，稀饭拿了些祭祖的物事牵着女儿的手“宝宝，爸爸带你去跟爷爷奶奶烧柱香”。

父女两走在路上，只见小路两边的草木尽数枯死，没有一点生机，一棵只比稀饭稍微高一点的小树还剩下几片缩卷着的枯黄叶子。一阵寒风吹来冷得刺骨，稀饭把女儿后背的连衣帽给她戴上，小树仅剩不多的叶子又被吹落一些，落在脚边。

稀饭仍是牵着女儿的手，一边走心里一边想着，这些已经枯死的树叶全被吹落，光溜溜的树枝萧条不堪，可待来年春风，小树就要开始舒展新芽，而且越长越高，越长越茂盛。如今稀饭成了家里的支柱，要撑起一个家，为家人遮风挡雨。

稀饭父女跪在母亲的墓碑前点了蜡烛，磕了三次头，长年在外奔波竟是没照顾好血脉至亲，以至于身患绝症而不知，各种自责内疚涌上心头，内心的难过悲哀无以复加。

“爸爸你怎么哭啦？”女儿在旁边看着他，伸手擦掉了他脸上的泪珠。

“爸爸小时候不听话，经常惹奶奶生气，被奶奶揍地特别疼”

“那爸爸一直到现在都疼吗？”儿女稚嫩的语气可爱至极。

“是啊，爸爸一直都疼……”话还没说完，又抽噎起来。

女儿沉默片刻，“那宝宝一定乖乖的，不惹妈妈生气”

稀饭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宝宝最乖，从来没有惹妈妈生气过”

看着女儿莞尔一笑，小小年纪就这般懂事，稀饭面露欣慰。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调皮顽劣，却是让父母操碎了心。

“我都十二岁了，你还要打我？”稀饭想起过去被他妈妈追着打的情景，他一边跑一边吼叫着。跑到隔壁的鸡蛋家中“避难”，鸡蛋见稀饭灰头土脸的跑进门，自是知道稀饭又干坏事了。鸡蛋和稀饭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早已见惯了稀饭这一天三顿打三天九遍抽的狼狈模样，可每次听见他的哭喊声，自己心里也怕得要命，好生难过。

鸡蛋偶尔顽皮惹父母生气，父母就把稀饭挨打的事情给她塑造一番吓唬她。她几乎是听稀饭挨打后的哭喊声长这么大的，有稀饭这样的教材，鸡蛋就是觉得心里再委屈也不敢胡闹，自然就慢慢成了家中的乖乖女，也被父母视为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小心肝。

稀饭进门赶紧躲在鸡蛋的爸爸身后，稀饭的妈妈拿着树枝跟了进来，稀饭的妈妈顾虑到不是在自己家里不好发作，又经鸡蛋爸爸的劝说调解，强行压制心头怒火交代了几句就转身走了。

鸡蛋的爸爸与稀饭的爸爸从小就是好朋友，两人也是一起长大。后来各自成家有了孩子，两家的关系也是一如既往地和睦要好，鸡蛋的父母平日里对稀饭爱护有加，也喜欢拿稀饭说故事。看到稀饭这般模样心里不禁难受，同时又责备稀饭不该不听话，招揽祸事惹他妈妈生气。

下午吃完饭，鸡蛋的父母趁着太阳微弱去地里干活，稀饭不敢回家和鸡蛋一起跟着出去。大人干着农活，两个小鬼就躺在一块草坪上歇息。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蔚蓝得有些深邃：“我好想快点长大”稀饭对大人的生活充满着向往。

“我也是”

一声本不该在这个年纪就有的叹息：“长大了我妈就不会打我了吧……”这竟是稀饭想要长大的理由。

“你每天像我一样乖乖的，就算没长大你妈妈也不会打你”鸡蛋这般劝说，希望他可以别再这么调皮了。

“那你长大后想干嘛？”稀饭望着天空的眼睛突然转过来看着鸡蛋。

鸡蛋仍是看着天上，沉默了片刻：“爸爸妈妈让我干嘛我就干嘛，他们都是为我好”

鸡蛋虽然劝稀饭让他不要调皮，可心里却是佩服他的。他可以随着性子做事情，即使是搞破坏，大不了回家挨顿打。而自己仅仅是看见稀饭挨打的样子就已经害怕得不行，哪里敢有违背父母的意思。

稀饭抓着鸡蛋的手举向天空，十指交叉互相扣着：“等我长大了，叔叔婶娘让你做的事若是你不喜欢就别做，反正他们又不会像我妈打我那样打你”稀饭停顿了一会：“如果他们真打你的话，你就躲在我背后，我长大了，可以保护你”尽管当时年少，没有‘保护’一个人的力量，但此刻却也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把这事儿做好，心下一股力量油然而生。

“嗯”，鸡蛋心头一阵温暖，脸上显现一层红晕。

自从稀饭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才体会到身为父母的各种不易，长这么大真正想要保护的也就那个几个人，他决心努力赚钱回报父母，好让他们颐养天年，而他们却都相继消失在稀饭的生命里，他所能给的回报终究都是有限，遗憾终身没能报答父母恩情的万一。此后只盼一家人平安健康，不让逝者牵挂，祈求含笑九泉。

稀饭父女两人又跪在他爸爸坟前：“我也做了爸爸，做得却不如你好”稀饭读书时曾抱怨爸爸不像别人家的爸爸那么有钱，而自己依然不如别人家爸爸有钱，五亿面额的冥币烧了满满一盆，火焰把稀饭父女的脸映得通红，随即从身上拿出一支烟点燃，丢在火盆里。红中泛黄的火苗中，稀饭看到了当初完成学业后和鸡蛋一起在外漂泊的画面……

那时候稀饭和鸡蛋进了同一家公司上班，有一次逢过中秋节，公司组织聚餐，公司一个领导平日里见鸡蛋娇羞模样可爱至极，便动了心思，想趁这个机会把鸡蛋灌醉后圆了心愿。若不是稀饭及时援手，鸡蛋便被这禽兽给玷污了。之后两人离开公司到处求职，求职途中也是不断遭遇打击，都说患难见真情，两人在最受打击的时期互相鼓励，便许下了终身契约。两人坐在床边，稀饭望着鸡蛋，眼中满是深情：“你不后悔？”

鸡蛋的小心脏扑通直跳，脸上一片桃红：“你我自小一起长大，对我更是百般呵护，在我心里早已经是你的人了，即便将来的日子过得不好，只要我们真心相待就再幸福不过，又怎么会后悔？”

稀饭亲抚鸡蛋脸颊，轻轻地吻了上去，片刻，两人已是赤裸相对，身上一丝不挂，鸡蛋娇羞地捂着眼睛，把头转向一边，醉在有情人温柔的爱怜之中……

两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寻思着自己做点小生意，商量后一致同意开个规模不大的服装店。于是二人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各自父母也都给他们莫大支持，总共筹到将近二十万，勉强撑到了服装店开业。两人对未来抱着莫大的期望，门店开业后两人分工明确，做事十分卖命。鸡蛋负责在门店售卖，稀饭就做采购，每天顶着太阳穿梭在门店与批发商之间。晚上回到小屋，鸡蛋看着稀饭已经晒脱皮的脸一阵心酸，两人累了一天，躺在床上抱得紧紧的，只希望门店生意快点好起来。

开业只有三个月，两人开店时的激情便被磨灭，生意越来越差，采购回来的货常常要堆积几十天。商圈人流变得稀少，附近的几家商铺都已关门停业，他们终于也坚持不住，大堆衣服还没卖光就把门店转了出去，收回来的钱分别打到各自父母的账上，两人就留了点生活费，眼见就快过年，两人却守着一堆衣服度日。

鸡蛋指着小屋里的这堆衣服：“现在怎么办？”

“去摆地摊吧，虽然只能低价卖出去，但总比卖不出去的强”

于是两人找了个人流量较大的路口开始摆摊，每天也能卖出一些衣服。

有天半夜，稀饭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样突然从床上猛的爬了起来，看见鸡蛋睡得正香，使劲儿摇晃着鸡蛋的肩膀，一副很着急的样子。鸡蛋朦朦胧胧地：“你干嘛？”稀饭见她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更是着急：“赶紧收拾东西啊，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鸡蛋晃晃悠悠地下床把灯打开，有些不耐烦：“大半夜的你到底是要干嘛？”稀饭见到灯光明亮又在自己租的小屋里面，这才清醒过来，苦笑了两声：“我刚刚梦到城管追来了”。鸡蛋心里自是十分清楚，自摆摊以来被城管追了好几次，稀饭恨不得全身都长满眼睛，一有风吹草动赶紧收拾东西闪人，看见城管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每天神经绷得紧紧的。

她走到稀饭对面，从他腰间将他抱住，很温柔的将身体贴在他身上：“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就别太紧张了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稀饭搂着她如柳枝一般的身子片刻：“赶紧睡吧”，两人躺在床上再度入睡，鸡蛋却惆怅无法入眠。第二天早上鸡蛋把自己的想法跟稀饭商讨了一下，最后决定只一人摆摊清理这些剩余的货物，而另一人还是去找份工作，这样也就多了份收入。先前两人决心要在一起工作，以至于在求职的时候多多碰壁，而在自己开店后稀饭发现送快递收入也还不错，便找了一家物流公司去上班，深入接触到物流后，鸡蛋干脆自己也开了家网店，一边在路边摆摊，一边在网上售卖。

腊月底的一个晚上，稀饭送完手上的包裹，电动车在回去的路上没电了，只好推着车子往回走，走到小屋楼下的人行天桥时已经快到凌晨一点，而鸡蛋坐在天桥的台阶上等了稀饭好几个小时，或许是心头牵挂着一个人，才会甘愿花时间去等待。这个晚上没有皓月当空，只有两边路灯投射出泛黄的光线照着两人，稀饭把一个钥匙圈戴在鸡蛋的无名指上，鸡蛋双眼一红，一头扎进稀饭怀里，清楚地感受到稀饭身上肌肉的线条和强健有力臂膀正紧紧抱着她。这个铁质钥匙圈被鸡蛋戴在手上两年多时间，直到两人结婚的时候才取下换上真正的戒指。

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两人决心一定要把双方的父母照顾好，干脆就把岳父岳母接过来跟他们一起住。可真正的好日子还没来，稀饭的父母就相继离世，此刻跪在父母坟前，内心悲痛欲绝，看着旁边稚气十足的女儿，又抽噎了好一会儿才稍加平复。

稀饭带着女儿回家后，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稀饭亲吻了鸡蛋的额头，转身看着女儿：“宝宝，我们去叫外公外婆吃年夜饭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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