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发消息给我，说公司在招聘新人，岗位和她的相同而且一直以来只有她一个人担任。她怀疑公司要找人替代自己，因为前不久领导招了一个61岁的保安，违背了公司保安不得超过55岁的规定，上头怪罪下来，领导把锅甩给了她。
小青的公司在武汉郊区的一个大工地，平时吃住都在板房里。板房两层，上面住女工，下面住男工，但厕所在楼下，大冬天要顶着寒风心惊胆战地往下跑，碰上放假了工地上只剩下几个人就更可怕。 30岁那年，已经有两个孩子的小青跟老公闹离婚，老公不同意，她执意回到家乡的省会武汉找工作。
老公是河南人，他们俩在湛江打工时相遇，谈了一年恋爱就打算结婚。那是一个冬天，她穿着婚纱在老家破旧的没有空调的房子里办喜事，告诉大家她老公在海南买了房，现在自己开着公司。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觉得她一个大专生能找到一个条件这么好的研究生，实在是幸运极了。
那天阳光也很灿烂，按照老一辈的说法，结婚当天是晴天便是个好兆头。她老公家就来了一个伴郎（新郎弟弟），他们俩开了八个小时的车，把一个南方的纯洁女孩带到了河南鹤壁的乡下，使她过上了大过年的都是每天吃馒头的日子。 还在谈恋爱的时候，她也来过一次，那时印象颇好，因为男方家父母感情和谐，亲戚间也很团结，不像她家总是吵个不停。家和万事兴，她判断这是一个好人家，值得托付终身，即使离家万里也没什么大不了。
婚后第二年她就怀了孕，丈夫的公司经营不善，连连亏损，从亲戚家借来的钱眼看都血本无归，自己也要债台高筑了。夏天，小青一个人在海南的房子里待产，自己照顾自己，老公在深圳谋生。冬天，这个房子就已经被挂出去要卖掉，而她也回了婆家准备生产。所有的真相就是在这时候一点点呈现出来的。她生了儿子，没有鸡汤和鲫鱼汤喝，婆婆只按照自己的那一套来照顾儿媳——鸡蛋加白粥。她想念家乡的莲藕了，婆婆嫌贵；她多炒几个菜，婆婆嫌浪费。北方人，吃馒头一个菜就足够了。
因为有两个儿子，婆婆一视同仁的方式就是谁都不帮忙带孙子。于是小青只能带着孩子跟老公回深圳。深圳房租贵，孩子夜里又吵，老公想出一个主意，让小青带着孩子去惠州租个大点的房子住，自己在深圳跟人合租。算盘打得真好，可是小青同意了，她也想省点钱，也想孩子的居住环境好一点。 老公的公司最终还是倒闭了，且负债上百万。作为一个工作经验比较丰富的理科研究生，在深圳，他月收入近三万，省吃俭用几年还清这笔钱并非难事。然而，此男并不肯踏踏实实地克制自己。他出手阔绰，和同事吃饭主动买单充面子，他购买昂贵的衣服，就是不知道攒钱买房，让老婆孩子过得好一点。
婚后三年，小青在老公的强烈要求下生了二胎，又是个儿子，还有剖腹产。月子里，婆婆和妈妈都过来了，小青和老公发生口角，老公没控制脾气，当着岳母的面就打了老公几巴掌，婆婆在旁边一句话没说。如果仅仅是一次就算了，但家暴这个东西，有一次就会有两次，而且还会变本加厉。除了人身攻击，老公还对她进行语言攻击：就你那学历，那能力，出去找工作也没人要，要了也干不长，最后还得靠我养你。
一个女人，把最好的青春献给你，跟着你到处流浪，还给你生了两个健康的儿子，没有奢侈消费，没有任何败家的行为，难道还不够吗？五年的婚姻，换来的不是相敬如宾，而是此般的含羞忍辱。小青提出离婚，他不肯，毕竟以他的条件，找不到接盘侠。他以为母亲会舍不得一手带大的孩子，尤其是小的才八个月。可是他忘了一个女性首先是一个寻求尊严的人，小青毅然把孩子扔给公婆，自己离开了这个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男人。
为了孩子，她已经有五年没工作了，这次选择工地上的活，是因为这里要求相对低，而工资相对高，吃住免费，没什么开销，有存钱的可能。工地上实行单双周制，她每两周才有机会进城一次。孩子呢？之前还能偷偷从同病相怜的弟媳手机看两眼，后来弟媳被公婆发现说了一顿也没在跟她视频了。有一天，她发来两张照片，是孩子的前后对比照，由从前的白白胖胖变成了今天的黑黑瘦瘦。问她想孩子不，她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想。”“不过”，她又咬紧了牙关，“我是不会因此妥协，被他们猜中，放弃离婚的！”
六月初，老公骗她说同意离婚，让她请假去深圳办手续。她去了，在物是人非事事休的城市见到了他，可是他反悔了，没有按时出现在离婚登记处。那时广东疫情未消，她前后花了六七天，用完了一两个月的假期，换来一场空。不是没想过起诉离婚，但是律师费要好几万，她承受不起。那个男人没有丝毫的愧疚，还威胁小青要让她背负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务。是的，他们结婚五年，卖了房子，至今还有一大笔债。
如果她真的失业了，一时间能去哪里呢？父母都在外打工，底下还有个未结婚不成器的弟弟，顾不上这个一身失意的女儿。我不禁有点担忧她，这个不幸的远嫁女性。
2021年8月18日星期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