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时,已经是天光大亮。
“你醒啦。”
一转头,发现床边坐着带着面具的人,瞎了一跳。仔细一看,发现就是昨天自己刚认的姐姐。
听得出她还是很开心,但是比昨天已经平和了很多。''
“是,姐姐。”
“快去给父亲和母亲请安吧,他们为你的病可操心了。如今,你连日的高烧也退了,痴症也好了,应该好好感谢他们才是。”
“姐姐说的是,我这就去。”
张仁生随同姐姐,分别去书房和茶室给父母请安,父亲张作虎很高兴,还和他多聊了许久。只是问起仁生往事,他几乎全部不记得。这道也增加了些许谈资,父亲就给他讲起以前发生的事情,仁生这才知道:他6岁如何去救落在水里的姐姐,结果自己溺水从此落下痴症。以及自己从此以后话都说不明白,更不要说念书了。父亲为了让他恢复,从他7岁到12岁,每天都对着他念书。后来父亲不再做了,姐姐张仁景接过班来,也是每天给完全不能做出任何回应的他读书,各种经典,史籍,甚至兵书。
“那我能恢复,一定是被父亲和姐姐感化了,也未必关这个道士什么事情。”张仁生听到此处说。
“哎!不能乱讲,就算我和你姐姐有那么一点功劳,也是多亏了大师作法。这极真道人,也是小有名气的修行人,最近两年在咱们青国颇有建树,在民间口碑很高。你不懂,不要妄言。”张作虎语气平和,但面容严肃。
“是,父亲大人教训的是。”
父亲笑了笑:“你呀,还太年轻,还有很多事情不那么懂。不过你小子运气不差,昨晚,极真道人说你很有慧根,他想收你做徒弟。这样,也对你稳定的身体情况很有好处……”
“不是吧,我不想出家做道士。”仁生倍感意外。
“不用出家。俗家弟子。人家会教你很多本事,你可别不识好歹呀。”
“我作为官宦子弟,不是应该好好读书么,怎么要拜一个道士做师父呢?以后我要去给别人做法事吗?”
“你这孩子,做什么法事。这道士也是修行者,他可以教会你修炼的法门,你以后如果要做官员,要掌兵打仗,不会些武功怎么能行?人家一个已经出名的修行者,教你还不是绰绰有余。此事我和你母亲,还有大师,已经敲定,不要再推脱。”
“好吧……”
“好好学本事,不要给为父丢脸了!让他们看看你张家长子的能耐!”
“是,父亲。”
张作虎拍拍他的肩膀,“别这么小孩子气,你都16岁了,要像个男子汉一样了。”犹豫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张作景接着说:“这几天多和姐姐在一起,聊聊天,学习学习,她很聪明懂事。读书读得好,过目不忘,下棋下得也很好。”
和父亲作别之后,张仁生和姐姐一起去拜见母亲,听下人说她在西园里看戏。
到了西园,母亲和一个年轻男孩子坐在椅子上正背对园门看戏。戏台上,一些带着奇怪木制面具的人正在表演,仁生定睛一看,这正是姐姐脸上带的面具一类。
转头往向姐姐,她见了,凑近一点小声说:“坐在母亲旁边的是弟弟,张仁良,比你还小两岁。你是不是也不记得了?”
仁生点点头,想了一下,问:“姐姐,你这面具怎么和台上……”
“哦。这面具正是和台上的戏子一样的,我出生时,一个大师帮我算命,让我带上这个面具的。”
“咱家还真是迷信啊。”仁生小声嘟囔。
“说啥?”
“没,没啥。”
“别拖沓了,快去拜见母亲吧。”
两人走上去一些,女仆通报了一下。
女主人头没有转过来,说了几句话,仁生和仁景两人没听清。过了几分钟先,女仆示意两人走去过。
两人走上前去拜见:“拜见母亲大人,祝母亲大人身安。”
然后姐姐转过头去,看了一下弟弟,点头说说:“弟弟好。”
仁生也跟着打了个招呼。
这是一个13岁的男孩子,但是身高已经和仁生接近,有近1米7。身材看起来比中等身材的仁生粗壮不少,国字脸,圆眼,鹰眉,长得不赖,但眉宇间透露出一些凶煞之气。这股气质很像坐在一旁的母亲。
仁良看了一眼姐姐和哥哥,微微笑了一下,点了下头。变抬头继续看戏。
台上的戏子们此刻停了下来。仁良眉毛一皱,不耐烦的吼:“你们接着演!”
于是舞台上接着热闹了起来。
台上,好像在演出一个假冒的王子,回国继承王位的故事。
母亲看了一眼弟弟,没说什么,转过头来,微笑着说:“好的很,你们两个很乖,知道过来给娘请安。”
话语柔和,目光里却充斥着一种警惕,在仁生身上打量,好像在审视和检查着什么。
来的时候,一路上,仁生和姐姐聊天才直到,坐在面前的母亲,叫郭徳娟,并不是他和姐姐的亲身母亲。仁生出生后不久,他们的母亲就死了。后来父亲作虎娶了德娟,生了弟弟仁良。而郭家,乃是本地两大豪族之一,帮助父亲稳固了自己郡太守的职位。
上下打量了一会,郭德娟直勾勾的看着仁生的眼睛良久,突然哈哈了笑了起来。
这让张仁生汗毛的立了起来。
“苍天有眼,终于还是让我们张家的大少爷清醒了过来,坊间传言的什么张家的‘大傻瓜’,终于变成了如假包换的机灵小伙子。我的儿啊,你以后心智恢复了,本领可也要好好学起来,姐姐和弟弟都比年多学了十多年。文的武的,你要加倍努力补回来才行。”
“娘教育的是。”
“我和你爹,给你找了你的大恩人当老师,也就是治好你病的极真道人。一来,让你快速的长本事,二来,也能长久的治好你的病。”
“爹已经和我说过了,谢谢爹娘。”
“好,好,好,你理解爹娘的良苦用心便好。”
接着,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弟弟在一旁看戏看的入迷,没插两句话。待到仁生和仁景姐弟正要告退时,弟弟也出门去找朋友玩了。于是三人一同退下。
共同走在路上,四下无人时,仁良突然开了口:“哥呀,你这大病初愈,就开始拜见爹拜见娘的表孝心……你当真以为,你这个本地人尽皆知的张家大傻瓜,以后就可能继承家督了吗?”
“弟弟想多了,我只是随姐姐一起拜见爹娘,让二老安心,并无他想。爹爹现在正直壮年,继承什么事情,好像也还没到我们做儿子该想的时候。”
“虚伪。”仁良看着地板,摇了摇头。
“你和姐姐一样虚伪,不过这倒是爹爹眼中的好孩子。别忘了,你们再怎么表演也没用,老张家在这站稳脚,离不开我娘郭家的支持,你就是再……”
这时,有下人经过,仁良收了口。
三人沉默,又走了几步,到了门口。
仁良不屑的看了一眼哥哥姐姐,一拱手:“再会。好好享受你在张家的日子。”
刚走了一步,仁良又转过头来,讪笑着问仁生:“哦,对了,你知道你姐姐面具后的脸,生得是什么样子么?哈哈哈。”
然后,便扬长而去了。
留下仁生姐弟两人,回到屋里。
“仁良他……好像对咱们很有敌意啊?”仁生试探性的问。
“那一直那样。”姐姐说,“毕竟不是一个娘生的,早熟,顽劣,而且从小就被他母亲灌输了争夺家督的想法。现在才13岁,就成了周围十五六岁捣蛋鬼们的孩子王。父亲偶有教训一下,继母就要阻挠,说是什么调皮的孩子以后容易成大事,仁良小小年纪就是个孩子王,长大必成大器。”
“其实娘说的也有点道理。”仁生笑着说。
“哼,乱讲。调皮固有成才者,但并非调皮一定成才。这仁良,不学无术,且头脑简单;心高气傲,但胸无大志,生性不仁,又骄纵跋扈,能成什么才!”姐姐厉声道。
“姐姐说得是,我刚才其实也是随口说说,自己都没当真。”仁生吐吐舌头。
“方才……仁良问我的话,说你面具后面……是什么用意?”
其实仁生自己也很好奇姐姐长得什么样子,可又不好开口,想来带着这个面具从不主动摘下来是有原因的,之前在园子里听姐姐说是算命的结果,但是刚才顽劣弟弟的意思,似乎还有别的隐情。难道是姐姐生得很可怕?
良久,姐姐都没有回话,只感觉她的呼吸有点变重了。
仁生觉得很尴尬,率先开口:“姐,你要是觉得不是时候,那就不说这个了。”
“无妨。”姐姐叹口气,“刚才不是和你说了么,是算命先生这么说的。其实,之所以我刚出生的时候,因为长得异于常人,就请了几个高人来给看过。基本上,这些人都觉得我是个灾星。其中有的人甚至建议直接把我杀了,另外有些人提议让我从小到大,一直带着这样子的面具。这样就可以避免给家里带来灾祸。”
“这面具要永远带着嘛?”
“带到20岁,还有两年。”说完,姐姐转过头看向窗外。
面具有一点弧度,此刻姐姐侧面对着自己,仁生看到了一线白皙的侧颜。心想,就算不是大美人,也不至于是怪物。让仁良觉得值得拿来做文章,让道士们觉得是灾星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脸呢,两年后摘下来了,才能看到吧。希望自己在这个世界能活到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