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 长 各 ...

     

                      二、

          酷暑六月的早晨,湿润的微风吹过是清新凉爽的。大概五点多天色已经大亮,太阳还未露脸,它的光芒却是映射得东半边天空霏红透明。淡淡的白云、蓝净的天空、晕染的早霞、安宁的村庄、勤劳的人们。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这么的祥和美好!

早晨的太阳


          梁乾安穿着退了色的军绿上衣,这个旧军装还是他自家屋赴朝退伍老兵哥给的。右肩搭着用旧衣服缕拧巴成的曳绳,粗大的右手紧握着左边架子车辕弓腰使劲。架子车是由儿子梁三郎掌握着。儿子懂事要架车辕,穿着蓝色卡叽服的梁三郎脸上显得稚嫩而倔犟。他紧绷着嘴巴,留着时兴的洋楼头。一低头那偏缕的黑发就散垂下遮挡住眉毛和眼睛,仰头潇洒地向右一甩,黑发就甩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然后贴伏在耳旁上方。双手双臂努着劲儿,肩膀上拉伸着戈绳迈步向前。父子二人合力从土圪垃巷道拉拽着架子车出了村口向西走,下了茶坊坡一路上遇到本村邻村的人去镇上交公粮。有骡马车的,有老黄牛的,有小毛驴的,当然弯背拉着架子车走着去的人也有许多。也有两辆手术拖拉机突突突突地开过去。那些开手术拖拉机的人,无疑都是万元户有钱人。你想,一辆手术车要六千多元呢,那可是天文数的钱啊。

交公粮场景


          拉曳着架子车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颠簸顺利到达路井粮站。粮站的水泥灰色的铁门还在紧闭着,在高大的围墙下冒着汗喘着气胀红着脸的三郎看见早来的在门口已经排队有三十多辆粮车。问了人家的时间才六点半,还得等一个多小时才能开门验粮过称。三郎无聊的在粮车队伍中前后乱瞅。霎时定住放光的眼神,甩了一头发,喜悦悦地轻咬着下唇角向前边的粮车走去。

            党小妹在粮车队中间正和她爸党富民说话。回头就瞧见了向她走来的三郎,她那眉梢儿 眼角儿 嘴唇儿如绽放的花儿舒展盛开。 那是怎样的妙人儿呢?!穿着好料子的确良白底红碎花儿短袖上衣。两条麻花辫儿乖乖地垂在耳边。整个人儿俏皮甜美,娇小清新。那是一株青春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呢。 你知道的,党小妹比梁三郎小一岁。也就是说虚岁十五。同村同巷两家相距不远。一起长大一起上学的。两家关系一直要好,两娃小时候黑蛋妈赵春草玩笑着说两个娃娃相处的好,干脆定个娃娃亲。小妹妈杨秋月高个 大眼 身材偏胖, 性格开朗直爽,在村里也是个能干的人。无论家里做饭包饺子捏花馍蒸寿桃,还是织布纺花缝衣服剪窗花,或者说田地里点瓜种豆扬场拉车。就没有什么事能难住她。杨秋月当面对赵春草就直直说道,这怎么行呢,按辈分黑蛋叫我党婆哩,小妹就是黑蛋的姑姑,差辈了不行不行。虽说是玩笑话,可是在小妹心里却有些期待着什么,又没忘记三郎应该叫自己姑姑,可是自己又比三郎小一岁。所以小妹见到三郎从来不叫哥哥 也不叫名字 更不叫黑蛋。因为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小妹自然知道黑蛋那可真是个大黑蛋,这名字真的叫得太实在了。现在小妹长大了有些懵懂人事。因此,小妹看到三郎,就无端的脸上飞出红晕,有些羞涩地低头微笑着。

              这时三郎迎着党富民叫声“叔、你也交粮,等会给库里倒粮我来抬袋子。”  党富民和梁乾安是同年,但是党富民吃的是商品粮,虽说他家五口人就他一个人在西安省城上班。那也是令人羡慕的事情。你瞅瞅他,明显一看比同龄人年轻许多,而且穿着干净整洁。那是普通农村人不能够比的,人家月月都有工资。其码比一般人高一个层次。 党富民伸手拍了拍三郎坚实的臂膀笑着说 “嗯,行,黑蛋,好小伙,你和你爸来的?” 人家在城里工作的人就是文明,把大叫爸,叫爸是多么神圣的事情啊。三郎心想,要文明要能挣到钱。这才是当爸的样子。你看农村人有几个叫爸的?。富民叔说话间抬头向远处搜寻了一眼,就看见了后面排队的梁乾安。不等三郎回话,他就转身迈步去找梁乾安说话去了。

              “哎,你现在不上学准备干啥呀。” 小妹斜歪着脖子扬头蹙眉盯着三郎的眼睛说道。

                “我也没想好。”三郎目光闪烁着欢喜,顿了顿又说 “我妈说想让我去县城水泥预制厂上班。一个月能挣三十八块钱哩。”

              “哦,我爸一月才四十二块钱,你能挣三十八块钱,美的哩。”

              小妹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瞧着三郎裸露的健壮的臂膀,黝黑的皮肤下隆起的肌肉疙瘩都是力气。就莫名心跳得慌。她转动着她那好看的大眼睛说道“ 你吃冰棍吗,我去买一个。” 随后向那个推着自行车喊卖冰棍的人走去……。

                三郎接过小妹给他的奶油冰棍儿,吃在嘴里甜在心里。这个奶油冰棍儿是五分钱的,普通冰棍二分钱。你说三郎能不知道么。奶油冰棍儿入口冰凉甜软 奶香浓郁,自嘴角儿溢出。小妹看着三郎的馋样笑得合不拢嘴,三郎看着小妹开心的样子心里更是有甜甜的味道……。

                太阳火辣辣的照着排队交公粮的队伍。约莫七点半的样子。粮车队已经排在六百米开外。人们都等待得焦急燥热起来。有骂天的,有骂粮站的,有谝闲吃旱烟的,也有吃七分钱的铁牛牌纸烟、九分钱的羊群牌烟。有谝今年粮食产量同比上一年增产的。各种情绪和噪杂话语叫骂声都在发哮着蒸腾着……。

                这时候粮站门口有七八个人相拥着在粮车旁。那个男人留着八字胡,宽大的嘴巴上叼着一根燃烧的纸烟,红头头一闪一闪的翘动着,一股烟雾就从嘴巴鼻孔里冒出来。只见他眯着眼睛,手持一根长长的铁杆前面有小洞口的鱼形尖斗,神情严肃地对准粮袋就使劲插了进去、扭动手把、拔出来。打开鱼形尖斗上的小洞口、倒出麦子、一边用右手凌空飞扔、左手及时在嘴边取出烟屁股仍到地上。然后张大嘴巴就接住数颗麦粒,咯噔咬碎、吐出。整个过程准确熟练飞快。对跟前开票的人说声“不太干,三级。” 交粮的那个老汉子和他老婆唯唯怯怯的点头,开票的已经开好票。他们这就步覆蹒跚挣扎着拽拉粮车进入粮站门……。

                你也交过公粮,你也明白。一级二级三级粮都会倒在一个粮仓,可是价格却相差三分钱到五分钱。检验粮食的标准主要是水分含量和杂质尘土。这样就会分出等级来的。一级粮补贴价格是每斤四毛八分钱,二级每斤四毛五分钱,三级每斤四毛钱,更有四级五级粮每斤三毛五分钱的。当然也有多交余粮的部分就是按议价每斤五毛二分钱计算。所以就有精通世事的人在衣服口袋里准备着二盒平日里都舍不得买的好纸烟 二毛一分钱的帶锡纸的宝成烟,悄悄地装进验粮人的口袋,挤眉弄眼地拉关系。这样三级粮也就是二级粮。这些都是大家明白的秘密。你想,二级和三级每斤价格相差五分钱,一百斤就差五块钱,五百斤就差二十五块钱。这就劲大了。二十五块钱可以够四五口人红红火火一个月的生活费了。你说,街上的猪肉一斤是一块三毛钱。娃娃上初中一学期的学费是十二块钱。咱们农村下苦人,二十五钱的差价,谁能不在意粮食的等级呢?!

              终于等到八字胡来验收小妹家的粮食了。只见党富民神情严肃地瞪着那个八字胡,拍了拍鼓起的上衣口袋沉声道,“嗯,粮食没问题,你验吧。” 八字胡楞了一下转换着眼珠子不语,“哧啦”一声插进鱼头铁杆拔出来看了看手中的麦子,也不用他的大嘴咬干湿。回头对着开票的说,“一级,开票。” 然后看了党富民一眼就走过下一车粮。三郎甩了一下头发,帮忙推车只听见开票的悄声问八字胡,“那个是谁嘛?” 八字胡小声说“不晓得,看着眼熟,我怕是当官的,在卜黏传。”  ……。

              随后,党富民帮忙梁乾安也验收了一等级的粮。高大的粮库房里麦子堆到了房顶,黑蛋的心里是震撼的。这么多麦子!倒粮入库,算帐结帐。梁乾安就拿到了265块9角7分钱。现在还好,不发粮票了,不是的话就拿不到这么多的钱。他把那最大的十元票面大团结二十六张用他擦汗用的邹巴巴的手工织布手巾包个仔细,又用细麻绳绑好。在粮库房墙根底下拐弯抹角的地方解开裤腰带,摸摸索索把钱包装进裤头里的小口袋里。紧好裤子,又用手按了按,这才轻松了一口气。

              这时,太阳已经升在头顶,应该是偏午了。白晃晃热辣辣的光芒晒得个个人是又热又渴又饥又累。于是,二家四个人相跟着去路井街上。这天没有集会,多年前的石子灰土铺成的街道也是坑凹不平。只见从县城下来的绿皮公交车上播放着歌星邓丽君的《甜蜜蜜》流行歌跑过,垃圾废纸尘土飞扬起来眯着人家的眼睛。但是街道上的人仍然很多,都是交公粮的人在街上转转看看买点东西农用的或者吃些饭。他们一人吃了一碗踅面二毛五分钱,买了两块钱二十个油糕,提着准备回家。临走时梁乾安说想要买个时间,屋里没有钟点,一天到晚都是看天看太阳看月亮估摸着时间,就和党富民去商店买钟表去了……。

              小妹一边轻声哼唱着曲调儿、“你笑的甜蜜蜜、就像花儿开在春风里……”。一边却给她爸撒娇说要和黑蛋去书店看看。二个大男人熬不过二个娃娃,每人给了三块钱零花钱。 一再强调二个娃娃早些回家……。

              就像放飞的大雁。黑蛋的心情好极了。甩了一下头发,敞开着蓝卡叽外套,露出军绿色的背心。就轻快地和小妹一起向书店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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