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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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北京人。詩人。生意人。收藏家。曾經為愛瘋狂。現在他一半時間在國外生活。三個孩子的父親。他曾和一位大學同班同女生有段愛恨情仇的感情糾結,生生死死,畢業前還為此背了處分。聽說多年後,他們冰釋前嫌。同學們都說他是個奇人,善良,單純,激情似火。


他是個小個子,多年來都是小平頭。出身知識分子家庭,壓抑,叛逆。好像父母的愛都給了更加乖巧的弟弟。他很聰明,成績出色,體育也好,只是因為不聽話,很少被老師待見。家門口的重點小學,中學,大學一路上過來,也算一帆風順。直到,遇見他的女神。系裡迎新會,文藝表演,一群跳著俄羅斯風情土豆舞的青澀女生,他一眼就看到那個小清新。後來居然發現,是同班的。於是,他展開了熱烈追求,從未有人讓他如此癡狂。女孩也是書香門第,天生文藝范,低調淡雅,卻也有些倔強。他們談文學,談藝術,談宗教。尤其喜歡談音樂,他把最喜歡的樂曲介紹給她,盼著和她琴瑟和諧。她像一張白紙,他希望成為她的導師,指引她走向更高,更深入的精神世界。


可是,事與願違。她只承認他們是同學,朋友,而不願做他的戀人。可能,她害怕他的瘋狂,他的熾烈讓人有壓迫感,也怕被灼傷,想要逃離。他像個孩子般追逐著她的身影,清早在晨讀的樹林間,夜晚在燈火通明的自習室,甚至凌晨,他還徘徊在她的宿舍窗外。週末得知她去了郊外親戚家,他魂不守舍,在車站,在學校大門口迎候著她。兩天不見,他不吃不喝,幾乎不睡,發著低燒,只想早點見到女孩。女孩逐漸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難以承受如此的熱切,甚至還有過高的理想化,以及難以回報的情感渴望。女孩開始躲閃,迴避。這樣的抗拒,清冷,孤傲,卻讓男孩愈發瘋狂。


男孩沉浸在自己的感情裡,無法自拔。他給她寫詩,給她買書,送她音樂CD。甚至,為了請她去聽首場的管風琴音樂會,去賣血。女孩愈發恐懼。他們屢次談判,男孩以死相逼秋天的後海。夜半,清冷。男孩失控地掐住女孩的脖子,想要同歸於盡,絕望地想要挽回女孩離去的腳步。一次次的糾纏,情緒越來越激烈。兩個年輕人都被困在其中。一個不知該如何拒絕,一個不知該如何挽留。這份感情變得越來越危險。倉皇之間,女孩匆忙答應了一個外系學長的求愛,以為抓住了救命稻草。卻不知,這只是男孩在男生宿舍跟別人的荒唐賭局。女孩心寒,男孩暴怒,竟動手打了女孩。他搶走了女孩的書包,女孩困在宿舍,發著燒。課堂上男孩看著身後空出幾日的座位,如同困獸。外人眼中聰明善良,機智幽默,仗義爽快的男孩,在女孩眼中變成了惡魔。


又是一次爭執。男孩負氣出走,還留了遺書。女孩嚇得臉色慘白,不敢告訴別人,只能暗自央求室友們到處去找。一夜奔波終於找回男孩。百般安撫,男孩的情緒才穩定下來。覺得要對他的生死安危負責,女孩愈發憂鬱。男孩說,妳無人可愛,只有愛我。除非哪天,你真的找到自己所愛,我才會放你走。。。一次,他們又起衝突,一個追,一個逃。肢體衝突,撕扯。他們被帶到教務處。各自寫檢查。通知系領導。通知家長。男孩女孩被家長斥責一番。男孩因此被處分。臨近畢業男孩突然消失了,據說是去做生意。女孩覺得安全了,持續四年的壓迫感消除,不可承受之輕。男孩來信,覺得自尊受損,說了些狠話宣告感情就此終結。發誓終生不再見面。女孩默然,有些心酸。知道他是真心,知道他的執著和脆弱,卻也知道自己無力承受。


畢業很多年。他們在一個城市。從未相見。每次同學聚會,女孩從不出現。男孩也會顧左右而言他,從不提及關於女孩的任何話題。那是禁區,也是雷區。男孩經商,很成功。女孩在外企工作,嫁了自己青梅竹馬的中學同學。他們有共同的一位好友,於是女孩知道了他結婚,出國,生孩子。聽說他依然我行我素,對藝術依然狂熱,收集音樂專輯,收集史料,籌拍紀錄片。他還是憤青,激揚文字,指點江山。他與父母和解了,帶著他們去看自己佔地數百畝的廠房。因為出身地主而一輩子謹小慎微的父親,老淚縱橫。感慨滄海桑田。曾被父母寵愛的弟弟,早已成了行尸走肉,提前病退,貪婪地覬覦著哥哥的財產,幻想著不勞而獲地移民國外。。。他的老婆不錯,家境殷實,能幹獨立。在國外帶孩子,讀學位。打理生意。他則還是不斷燃燒愛情,燃燒自己。新銳詩人,美女提琴手,都是他追逐的對象。直到第三個孩子出生,老婆挽留他們婚姻的努力終於見效。他突然回歸了家庭,陪伴孩子,開展國外的生意。靜心收集史料,潛心研究。


對於過往,也許,是時候釋然了。好友牽線。女孩發了信息過去。問候。寒暄。女孩其實一直想要解開這個心結。為人妻,為人母的她,更能體會男孩當年的熱情和焦躁。午夜夢迴,她不想再重複那個噩夢,她也想對於當年無心的傷害表達歉意。沒想到,男孩很快回了。水到渠成。沒有提過去,也沒有埋怨。如同久違謀面的老友,他們依然有很多共同話題。依然可以聊得來。碰到分歧,也會默契地避開。風輕雲淡,拉著家常,過往一切似乎都不值得提及了。他們人到中年,事業有成,家庭穩定。他曾經愛過,她曾經躲閃,現在都很坦然。他們沒再見面。只是偶爾,網上打個招呼,彼此問候,彼此關切。青春已經逝去,最好的紀念不就是這樣的重逢,這樣的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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