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艳阳高照,并不宽广的省道上洋洋洒洒挤满了车。两旁的矮松和杨树蒙上了厚厚的一层尘埃,像极了那些个掩饰自我的厚厚的浓妆。不过不同的是,行道树是无奈和被动,谁也不能谴责它们的一言不发。
城乡客车上弥漫着各种笑容,大家都被这种气氛所吸引,即便独自一人回乡的游子也不禁为这种乡音浓厚的交谈所吸引。大家开心地笑着、闹着、欢腾着。
坐在妈妈腿上的小姑娘吃着平日里很少吃到的糖。吸涕着微微流淌的青涕,用有些黝黑的手剥开一颗糖塞进了妈妈的嘴里:“甜,妈妈你吃。”母亲看着这个平日里不常见到的小天使,笑着轻轻拭去她的鼻涕——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闪耀着亮白色的幸福姿态。站在一旁的父亲背部因为常年的工作显得有些拱起,消瘦的身影给人看上去一副病殃殃他紧闭着的感觉。他没有打扰到这时欢聚的母女,而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觉得这样才是他最开心的时刻。静默的全部力量和欢闹紧密的融合在一块,让这对夫妻有了超脱词汇之感。什么烦恼不安都在适时悄然退去,无处不在的它们似乎也很难触及这种满是阳光的幸福。
于是它们偷偷瞄准了另外的一个目标,那个站在不远处紧挨着门边的老爷子。脸部坍塌的皮肤和粗糙的褶皱已经完全将老爷子的相貌遮挡,也许不再有人会记起他年轻时的模样,哪怕他自己曾经无数次的照着一切能反射出原样的物体也会终有一天不再想起那个熟悉的面孔。记忆的终止绝不是死亡而是你自己也不知道的莫名的消亡于你还在世的某个时期。他紧闭着双唇,小而无神的眼睛散漫的看着周围的乘客。眼睛不时瞥向那个幸福地三口之家,也许他也曾经那样幸福过。儿子的电话让他这个年头又是一个人过年,自老伴走了之后儿子就没回来过几次。因为曾经的地主身份,让这个本就落魄的身子又压了压属于一个人的根本利益。他早就习惯于静静地听着周围的欢笑与吵闹。烦恼和不安盯上了这个老爷子,也许就这样才能够显示它们的嚣张。
车上的人们,聊着房价、物价和谁家的孩子上了大学或者谁家的谁谁谁赚了大钱。他们不懂政治、经济和文化,只知道和自己息息相关的吃喝拉撒。可就算懂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人也能和吃喝拉撒离得多远呢?听着家里县、市的房价。夫妻二人脸上不禁划过一丝愁容,他们在外地干了一年辛辛苦苦却跟不上房价增长的速度。难怪有的房地产商打广告:过年不买房,一年又白干。
从镇上下了车,我换了一辆开往村里的车,说是车就是加了个油布帐篷的三轮车。这时的人就少了很多,没有刚刚的城乡客车那么拥挤。广阔的田野到处都是萧瑟的枯黄,不知谁放的火在南风中掀起涛然之势。窄窄的小路上没什么人影,偶然出现的也只有恣肆恣肆步履蹒跚的老人还有陪伴着他的拐杖了。
车子开的不快,承载的也不多。但是摇摇晃晃的却有着快要坍塌之感,“突突突地”叫唤着,配着这个景观竟有着说不出的惨败叫人刚有的一丝开心跃然消散。
渐进乡村,一水的马头墙,青灰瓦,安安静静的,除了几个戏耍的孩童裹着厚厚的棉衣站在门口。有些房屋却已残破坍塌,有些则是紧闭大门,门窗上贴着白色春联和写的不是很漂亮但却工整的孝字。
老人们渐次离去,那个从小就期待不已的年味也慢慢消散,和他们一同离开的就是什么也没有的时间。在恒古的长流中,发展总是以消散为代价,消散的不只是时间还有我们不曾想到过的美好。我不知道还能回乡几次,也许三五年,也许今年就是最后一年。我也不知道明年还能写出点什么,也许明年就该叫回家而不是回乡了。家里的老人不愿离开家乡,年轻的人们只得仗着自己还年轻到处奔波。我们都是固守着最后一点时间的可怜人儿罢了,毕竟大家都在奋勃前进,在大时代的车辙下谁也不愿身先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