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晨光微微破晓,天际线露出鹅绒黄,我站在10路车的下车门旁边,视线隔着车窗玻璃机械地略过肃杀的街道。一个跑动的身影进入眼帘,她在拼命奔跑,手提着大的挎包,身穿黑色羽绒服,厚重的大衣拖慢了她的脚步,但她拼命与身上的沉重相抵抗,迈开大步拼命奔跑。我看着她笨拙的背影,心里想笑,但嘴角却怎么都无力上翘。因为就在5分钟之前,我也如她这般奔跑,为了赶一班20分钟一趟的公交。
12月底的帝都,树木似病入膏肓的病人一样露着惨白色。气温在冰点下徘徊浮动,像一个伺机吞噬人心的幽灵。在挨了几天的冻之后我收到了母亲寄来的厚厚的暖和的大衣。住的偏远,帝都商场的价位对底层消费者也并不友好,于是我消极地等待母亲从家乡寄来的大衣。长及膝盖的大衣帮我筑了一道堡垒,但同时也限制了我的双腿。清早绝望地贪恋温暖被窝5分钟的后果,就是舍掉尊严的奔跑。
公交车血红色的尾灯提醒着我它没有感情,不会为我停留一秒。臂弯挎着包,脸上戴着防寒口罩,一只手提溜着厚重大衣的下摆往上撸。这时候的我咬牙切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再也不想这么窝囊。死命的想总有一天我不用再为生计奔跑。
最后几米的冲刺我阖上眼,不想去看自己的狼狈。
滴声响后,我知道,我又可以成功赶上班车,并挑选一个不错的座位。
思绪被我拉回。那个身影还在奔跑。希望就在咫尺她不想错过。司机无疑注意到了她,连车速也变得温柔。但仍旧,公交车缓缓超过了她,我得以看到她的脸。
她在笑。
我觉得很恐怖,这怎么可以笑得出来?
但她脸上明显的笑意不容忽视。
我默然,转头扯开视线。
公交上坐着的两个女生好像在议论,似乎认识她。在谈论着她怎么在这儿,怎么要跑一站地。
公交车终于还是将她抛在了后边。到站,停车,人群上下车,我随人流下车,短暂的两站地,车厢里的暖气还没有浸透皮肤。
我揉揉发痛的太阳穴,昨晚的情绪崩溃果然留下了它的影子。为什么总有人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如果只是朋友,还好,大不了不相往来,但如果她是你的上司,你还要为了这么一个不值当的人去辞职不成?
别无他法,我在干冷混浊的空气里缩了缩脖子,还是得面对。班车像一只庞然大物趴在十几米开外,走过去,就又是一天的咬牙坚持。
走出几步远,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到刚才的公交在乘客都上车后依然在原地等待,
那个奔跑的影子,
终究还是赶上了她的这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