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莫 若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输,有人老。——题记
南方的冬天,格外的湿冷。凛冽的寒风卷着密密麻麻的雨丝扑面而来,尚不是深冬,却让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一场冬雨过后,地面上层层叠叠铺满了红的黄的叶儿,静谧而又壮美。
忍不住弯腰,随手拾起一片,经雨水洗涤后的叶,呈现出新鲜的绿,虽离开了树干,却依然焕发着生机,未有任何衰颓之感。许是遽然被无情的冬风摧残,尚来不及与所钟爱的大树告别,便仓促离开,被迫结束这生命一场,徒然留下爱与思念。
我在你离去后的第三个年头,终于有勇气回到属于你的城市。
依旧是记忆中那座美丽的城,街道两旁的柳树成荫,悠闲自在的柳城人,泡一壶茶,摆上一盘棋,便可以在树下坐一整个下午。阳光下,调皮的孩子在草地上自由奔跑,公园里三五成群都是散步的人。柳城是不缺公园的,柳叶湖,白马湖公园,滨湖公园,屈原公园,沿街走不了不远,便可拐入一个公园。柳城也是不缺时间的,随便找一个公园,沿湖踱步,湖上鸬鹚在水面滑过,一片在冬季尚青翠的荷叶,一个在湖边垂钓的老人,都可以让你驻足半天,待你逛完公园之时,可能太阳已经西斜。出公园大门,拐个弯到街上,便是满是人间烟火气的小吃街。柳城也是不缺会享受生活的人的,正宗的津市牛肉粉,美名远扬的童胖子酱板鸭、麻辣肉,长沙臭豆腐,湘西泡菜……而柳城,最不缺的,是诗人与诗歌。
沿着柳城的诗墙慢慢地走,长长的诗卷在墙面上铺展而开,以书写诗,以画绘诗,一帧一帧,如见其景,如遇其人,如感其情,春申君曾以养士而饮誉,屈原曾逆流而上而怀故都,陶渊明由此而觅桃花源,刘禹锡“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有武陵佳致,有兰芷风华,绘山川之形胜,集人文之渊薮,凭栏远眺,临流赋诗,岂不快哉!于诗墙上,是属于诗歌的鸿篇巨制;于诗墙之下,是属于诗歌的创造之源。
你是地道的柳城人,喜欢在一个叫做诗墙的地方,悠闲地踱步,自在地吟诗。你言“河街树杪月如钩,晚泊春风入画楼”,你言“若是渔人不多事,桃花岂会惹尘埃”,你言“自古蓬蒿携寂寞,长嗟耿耿与谁听”,你写了很多很多的诗,在你走后,你的诗友们把你的诗歌收录成集,这便是你留在世间唯一的念想了。你在《定风波 生日时逢大雪遂有寄》言“过隙匆匆大衍来,笑言散木寄黄埃。鹖鴠不鸣无雪至,难寐,卷帘犹见菊花开。到枕春风嫌夜短,莫叹,纵然梦醒亦孤怀。病骨何如檐下草,休恼,枯荣岂可自吟哀。”,那是你最后的生日,也许,那也是你留于世间最后的诗歌吧。你曾说:“我只想把生命的每一天都过好,把每一天过成诗,典雅而精致,却有内涵;淡泊而从容,绝无琐事;只谈诗词与远方,不谈悲喜……”,只是,从此之后,你再无诗词,亦无远方。
你所不知道的是,在你走后,平日与你总是针锋相对的你的师兄,很长一段时间,浑浑噩噩似梦非梦,独守你长眠的青山,以酒度日;你的诗友人纷纷从四面八方而来,纵平日素不谋面,却依然为你写下属于你的诗;唯独我,你的徒弟,在那一刻,当了懦夫,远远地躲离你的城市,从此再不踏入。怯懦地以为只要不进入,不联系,你就依旧会在你的那个城市,喝着你的酒,写着你的诗,过着属于你的自在生活。
只是,其实自欺,终是欺不了人。自此之后,我再也写不了诗。
我依旧可以触眼前之景而生情,可以因一时之感慨而言志,亦可以应文友之约而成作,只是,再不会以诗歌的形式。
正如三年之后再踏入你所在的城市,我依旧可以找到昔日的旧景,只是,再无昔日的心情。陪伴的友人许是真正懂我的忐忑的,他默默陪着我走了一遍所有的故地,他说:“终有一天,离开的人,陪伴的人,都会相遇”。我在每一个你曾走过的故地,找到了属于你的回忆,然后泣不成声。
是的,我们终究都会相遇,陪伴的人在此时,离开的人在他日。
发信息给你的师兄,那个坚持在听说我到来后要与我相见的人。我与他,其实仅因你而有几面之缘,之后十余年是未曾谋面的。但是因为你,我们在属于你的城市相会,说着属于你的故事。我告诉他我再不会因为你而拒绝一座城,因为你始终都是属于这座城的人。而我们,会好好的活着。
人间难得,我们会代替你,看这山河远阔,观人间秀色,感星河滚烫,觉人间美好。
我们会一直一直,写着属于我们的诗歌。
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