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她第一次清楚明白地表明自己的心意。脱口而出时,那种下意识的自然与炽烈,把她自己都给吓坏了。往日的纠结与苦痛,却原来是前因早种。兜兜转转,颠沛流离,今日的厮守不正是他们期待的善果吗?花艳霞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在男人身上捶起来,“你怎么这么坏?骗我吓我很好玩吗?”
何正武笑着翻过身,把她揽紧,“我不骗你,你能说真心话?再说,明明是我体贴你怕你辛苦,你还东想西想,所以到底怪谁?”
她把脸埋进他胸前,“是我错了......”
“看在你喜欢我的份上,原谅你了。下回我可是真的要生气了的。”他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听到了她细微绵长的呼吸——闹了这么场脾气,她倒先睡了。他挪了挪身子,让她在自己怀里蜷得更舒服些。借着窗纱透进来的月光,她的脸上恬淡柔和,额头眼角浅浅的细纹渐渐隐入鬓边。何正武心生怜惜,轻吻着她,慢慢闭上眼睛。
一夜安静,第二日两个人就都起得早些。张开眼四目相对,相视而笑,许多的话也就尽在不言中。“好久没有给嘉儿做早餐了,你也尝尝?”花艳霞披衣起来。
他斜倚在床头笑嘻嘻地埋怨着:“还得沾我闺女的光,才能吃到夫人的手艺,我也太惨了。”
“要不是你闹我,我早上能起不来吗?这会儿又来抱怨。”她在他额头戳了一记,手指就被他抓过去啜起来,“昨儿晚上我可没闹你,也不知道是谁还不高兴了。”
“你们俩能等我上学以后再腻歪吗?”何嘉儿推开一条门缝,探过头来。
当妈的人假装别人看不见自己的大红脸,摔了他的手下楼做饭,身后传来男人得意的笑声。
早饭好了一阵子,何正武才姗姗来迟。
“何长官还真是难得请。”花艳霞撅起嘴。
“何夫人还真是难得哄。”何正武冲女儿挤挤眼睛,“接连接了几个电话才来晚了,夫人说要怎么罚吧?我是三得先生。”
“爸,什么叫三得?”嘉儿嘴里的云吞还没咽下。
他摇头晃脑一字一句说道:“三得呢,就是夫人打得,骂得,怎么都得。”
好的,那只云吞飞到了一米开外的金鱼缸里。
“不教孩子学点好的!”夫人开始嗔骂起来,何长官乐得受着。
这么一打岔,嘉儿差点要赶不上校车,三两口扒完碗里的东西,背着书包冲出门,还扔回来一句话——“我这个大灯泡走了,你们继续!”
时值1949年,风云交替。岛内传说委员长下野后准备来台,何正武昔日同僚和同学,除了他这种病退在野的,各自都有动作,于是底下百姓更是人心惶惶。早上的几个电话里,有给他传小道消息的,有说准备携眷赴美约他告别的,有打算回大陆接亲眷的,还有人来问他委员长万一来台,用人之际他要不要去谋个一官半职......他放下电话暗自庆幸一早脱离了风云中心,生逢乱世,能守着自己的小日子已属不易,何必再继续带着一家人浮沉不定。
“正武,刚才谁来的电话?”她看出他有些许心事。
“哦,没事,陈大夫说要去香港把老婆孩子接过来,这阵子就不过来了。”他没告诉她时局变化,可是家里是有收音机的,隔壁邻居太太们有空也会聊些家里亲戚朋友的事,所以她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也不知道贺文贺生他们是什么打算......”花艳霞犯起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