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曾见过夏夜流萤,却也曾听得过蝉蛙夜鸣,只是它们的鸣叫的记忆是停留在镇上的,没有留在村子里的,村子的土地并没有着着实实得养育过我,但一常常想起,儿时便时不时回去看看,纵然自记事起便是处在单元楼里的,对村子里自己有过的回忆着着实实在我心里头儿。割蕨菜,捉天牛,摘覆盆子,抓田鸡,看水牛山羊,行过多少多少事,追忆多少多少情。蕨菜如今餐桌上早少了去,天牛也被非有机的肥料、药剂给一通残杀不见了踪影,哪怕寻得见得了,多数也已成枯草般的死尸,田鸡捉起来,得有的耐心,且我自小便是怕蛇虫鼠蚁的胆儿,大事做不来得,小事也常有不行,也就自然少捉不捉了。而七月流火刚出头的日子里,冷藏还可置些备凉的果子,覆盆子即是其一。
覆盆子,不知是否为鲁迅故居那出儿小时候在百草园所采过的覆盆子,但至少我这地界上农村话说称是“妙子”,形似丰硕的桑椹果儿,但大得多,颜色也是鲜红,春日里早早得摘取,夏初可放置冰镇,干燥处最佳,不然容易糜烂,失去了原本的滋味。成熟的果子初冰镇过时其味甘甜爽口,颗粒饱满,其未长成时则与农村人口中的“蛇果”无差一二,当然了,这蛇果并非是现时下的苹果的属种,而是一种山上的野果,人一般不会去食用,因是植株常伴蛇洞而生,山蛇甚是喜爱,因此有“莫把蛇果当妙子采,被蛇咬了去”的说法。
天好的时节,出门向山路走走蛮好,随便看看吃吃山上的果儿,虽不至于半个山头红片妙子,也染了几条主道儿的山路。有些长自田坑旁边的土沙,水分足,生长位子阔,一直蔓延,一株即可爬满几平方的土地,不生吃食时,与野草一般无二,有生吃食时,方与其他杂草藤蔓区别开来。就采摘这东西本身而言是无所谓难易的,只是氤氲的水汽游荡在山间,偶有一声鸟鸣惊得人回想起自己步履山中的目的,这是存在着情趣的事情,不是单单得寄情山水的一类,也不单是过闲云野鹤田园生活的一丝情愫。其实在,食、乐并具,最是让孩童体会到“万物有灵且美”的意蕴的活动,可大小人儿一块儿,也可独身前往,可提一编篮,也可空手而去随摘随食。可哪怕是如此,我对采妙子等的记忆也从几年前断却了去,不再是自己随长辈上山,而是亲戚自他人山头摘来赠送,虽然依旧是长这般模样的妙子,虽然依旧是颗粒饱满,色彩诱人,可终究少了一丝自己闲步山野采摘出来的悠远的清香。
介不到的遥远的爱恋,不只是对爱人的,对山泽鱼鸟、草木花虫亦是如此,那令人留恋的果实,在暑气来时之际,知否还会如故人缓缓莲步恰访,微风起过,送来自然的清凉?或许经年过往,时事瞬息流转,且看千般思量,发展好的地界儿,回忆不再,炊烟难去寻找,自己记忆中的野果是否也会随时间变成白色薄膜大棚里的孤独植株?人们不再会走向大山,后人不再记起这精小的果实,即使记起,也只能在所谓农家乐养殖基地冰冷接触,这又是今人怎样的悲哀?
知否知否,妙子此将不再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