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神明庇佑,我们都只是生命的微尘

几个流离在生活最底层的人,一个从行车记录仪影像窥探社会与人性安眠的隐秘视角,充满隐喻的佛像和流浪屋的太空床,《大佛普拉斯》就像它的黑白调一样,将人生的颓丧拉到至暗,甚至淹没掉每个人生命的哪怕一点点光亮,像是空气中的一粒微尘。

生命实苦,这我们是知道的,可是影片中的两个人物——菜脯和肚财却是几乎被挤压到社会缝隙之中的蝼蚁。

人到中年的菜脯没有老婆、没有家庭,只有年轻时因为过度劳作而疾病缠身的老母亲和他相依为命。所有时代中最底层的人一样,菜脯沉默寡言,甚至没有太多的表情。他的工作是在一间工厂做夜班门卫,白天还要打零工贴补微薄的收入,做殡葬乐队的鼓手却因为节奏不对而被队长踢翻却忍气吞声。不过相比他的朋友肚财,菜脯至少还有一份工作,而肚财却是个四处游逛的拾荒者,靠着垃圾场朋友的可怜获得一点收入,每天只能吃上一顿饭。

就是这样的两个社会最底层人,却因为偷看了菜脯所在的工厂老板启文的行车记录仪而陷入到一场情杀命案之中。启文无疑是社会成功代表,精英海归,又与社会上层名流结交甚广,正是凭借这些关系,启文拿到了为护国法会制造佛像的生意,而看上比举止斯文、以艺术家自居的启文却又十分热衷流连于各色女性之间,各取所需。一次,启文的情人之一-叶女士因为和他一起十几年却没得不到任何承诺,眼看青春消逝,人老珠黄,便要挟启文给付分手费,否则就把他的风流韵事告诉启文老婆。甚至模仿启文和高议员搞基时的丑态,启文遂起杀心,不仅将她打晕带回工厂,甚至当叶女士清醒过来时,和启文扭打在一起时,在尚未完工的佛像前,捡起地上散落的佛手一下一下重击将叶女士打死,并藏匿了尸体。

《大佛普拉斯》的故事就在这两条线之间交错展开,精明的启文发现行车记录仪被动了手脚,于是找到了本来就已惊慌失措的菜脯。

暗示他不要将自己杀人的事情说出去。并将菜脯的母亲安排去了做了无关紧要的检查。一切昭然若揭。肚财在第二天被发现死在水渠里,旁边散落着捡来的瓶子。警方判定为酒后驾驶,而事实上,肚财滴酒不沾。

导演黄信尧出道于纪录片拍摄,这让《大佛普拉斯》在叙事语言上充满了冷峻感,其中的几段导演旁白也让人丧到极点。拾荒的肚财在一处破败的工棚遇到了一位生活遇到麻烦的的人,两人默默相对,

无语。“当然有困难,可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肚财离开那处工棚的时候,天空下起大雨,肚财冒雨骑着车,“社会要讲的公平正义,但在他们的生活之中,应该是没有这四个字,毕竟光是要捧起饭碗就没力了,哪里有力气讲哪些有用没有的。”导演在这里说到。

生活的真相,残酷地常常会让人绝望。哪里有什么鸡汤,只有冷冷的冰雨狠狠地拍在脸上。菜脯明明知道启文将老母送进医院是要封住他的口,也只能无奈地打开窗子,让海风打在胸膛上,释放心中的郁结。除了苟活着,还有别的路可选吗?

他甚至已经想好将自己的母亲托付给唯一的亲人——他的小叔,但也因为穷困而受到奚落,甚至连话都没有完整说出口。正如导演黄信尧所讲:人一旦贫穷,连计划和想像的权利都没有。

世人皆苦,所以佛以慈悲之心普度众生。可用来造佛的人,却是将名利、欲望和恶念集于一身的恶人。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反讽。

现实社会中身处巨大阶级鸿沟的两群人,却同样在迷失于红尘之中,

算是看似身处上层社会的启文和议员们,酒池肉林,看似逍遥快活,

但对权力的过度追逐和欲望的放纵失控,让他们同样失去行进的方向和精神的血肉。只剩下丑陋的皮囊。当启文在打破前打死要挟自己的情人时,头上的假发突然掉落,他一边挥舞佛手重击垂死的情人,一边还要把假发重新带回带头上。而当他在值班市威胁菜脯时,也有意摘掉假发,试探菜脯“是否见过”。时代中每个人的伪装,起初让人觉得是一种负担,时间久了,反而成了人们难以摆脱的面具。就像启文的假发,“戴久了,其实和真实的一样。”,被启文焊死的佛头,也许里面埋藏了外人永远无法知晓的秘密,也让佛失去了所谓的威严和庄重,变成那顶掉在地上又捡起来的假发。

大佛普拉斯从名称音译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大佛PLUS,在悲凉的人性之后露出小小的黑色幽默。这个处处都要PLUS的年代,速食的欲望让人心无比浮躁。速食的后果自然是速朽,像是电影中肚财拿来的破旧的色情杂志、便利店夜晚丢掉的冰冻咖喱饭都是这样的产物。

死去的肚财至少还有一个人形留在地上,更多孤独死的人呢,或许只有被清理公司掩掉口鼻、厌恶抹去的一滩尸水。

虽然人生总是有着异常残酷的底色,但电影总会让我们感受那一星亮光,在黄信尧看来,即使是最底层的那些完全无法把握人生的人。也是立体的、有自己小宇宙的,肚财已经是把人生过得稀烂的人,流浪物里却有着捡回来的奇异太空床,上面贴满了从旧杂志减下来的各种性感美女的图片。而在床上,则摆满了各种从夹娃娃机里面夹来的毛绒玩具。

菜脯坐在床上,茫然无措,他甚至觉得肚财是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虽然现在时太空时代,人类造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远无法去探索别人内心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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