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坡的野花

秋阳下,微风里,一片小野花在湖堤上静静地绽放,摇曳着它们纤细的身姿,姹紫嫣红,把似有若无的淡淡幽香送入鼻息,秋并不都意味着凋零与落寞,在这里,秋是蓬勃、充满张力的秋,是用色彩的美与暖阳编织的秋,是视觉盛宴的秋。我怀着愉悦的心情,沿着湖堤漫步,走着、欣赏着、思忖着,贪享眼前秋天厚重的气息,乌泱泱的小野花千姿百态,形态各异地铺展在湖堤的斜坡上,走着…看着…我不由得顿住了脚,心里产生狐疑,难道这片花海里就没有完全一样或近乎一样的两朵花?带着疑问也带着挑战我蹲下身子——我要找出几朵相同的花。

一朵、两朵;这一片、那一丛……

然而,造物主是伟大的,他对我这种善猜测的人早有防备似的,在创造这些花朵时并没有像复制一段文字那般随心所欲,哪怕只有一次,都可能在我如此探究下的目光里满盘皆输,不仅没有相同的花朵,就是形态相似的也少之又少。

花与花或密或疏的挨靠着,颜色各不相同,有大有小,有高有低,色泽或浓或淡,生命或苍桑或稚嫩……在这片土地上它们接受相同的阳光雨露生长、开放,却以不同的形态张扬各自的个性,朵朵小花都是别样的精彩。

但我还是不太相信,密密匝匝的花海里总有一两对情趣相同的花朵不会让我失望,一定是我寻找的不够认真仔细,在这秋风肆虐的季节里,在这寂寞无助的旷野里,在一个个漫长的日日夜夜,它们中就没有琴瑟和鸣的伴?用相同的姿态演绎一场酣畅淋漓的爱,一定有的,我试图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然而……

是我太苛刻了吗?我只好把评定相同的标准放宽泛一点,果然,这样一来,我很容易便寻找到一对对形似的花,我把它们以大小、高低、色彩……配成心目中的一对对,送上最真挚的祝福,我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行走两三步,恋恋不舍地回望身后的小野花,意外发现,看上去相似的两朵花在角度切换中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风貌,有的面对太阳微笑,有的却背着阳光沉默;有的招揽来一群蜜蜂,在自己娇艳的身躯肆意狂欢,而另一朵则门庭冷落,寂静的只有秋风做伴……原来,满坡、满眼的花各有各的世界,我缄默不语,陷入沉思,那么,即便有相似的一对对花朵,随着时间的推移,无需太久,只需三天或五天,它们还能保持着步调一致,在时光中一同慢慢地老去?答案显而易见,不是时光改变了它们,而是它们原本就不属于同一世界,俗话说“相由心生”,千差万别的“心境”决定着千差万别的花容,某一阶段相似的两朵花有多少会经得起时间推敲?时间里蕴含太多看见和看不见的改变因素,叶子营养输送的能力大小,根系发达的程度,土壤、自然灾害、有幸与不幸、诱惑又无时不在……哪里有预见?哪里有永恒?哪里有恒古不变?毋庸再次证明,很快我便接受了这一点,心理不再纠结,有差异才真,它们追求的或许是精神的契合,是情感的举案齐眉,在不同的生命轨迹上,共同弹响同一个音符,演绎相同精彩的故事,两个不同的灵魂在一步步靠近,相互依偎取暖……,然而精神是虚妄的,即上不了祭坛又不可评判,牵强的表象只能去糊弄来来往往需要糊弄的观众,感知——在心——

花的世界尤为如此,那么人呢?答案就在这秋风下满坡的小野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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