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阳光正好,给这山石翠柳环绕的池塘渡上了明亮的暖色。
淡绿色的一池春水滋养着一丛一丛芦苇,它们像一支一支春笋探出尖尖的头来,“呱……呱……”,四处传来青蛙相叫应和的歌声,在这个暖洋洋的中午,除了蛙鸣似乎别的生物都被噤了声。水塘边的草坪上几只鸭子在理羽毛、晒太阳,麻鸭在一片突起的树根下自顾把头伸进羽毛,用扁扁的喙这儿挠一挠,那儿抓一抓,它满腔悲愤和哀怨,它谁也不想理。一只青嘴绿头鸭卧在一步之遥的草地上,失了魂一样哀戚戚、木然地盯着眼前的小草,他白天从不卧着,今天怎么了?另一只黄嘴绿头鸭跟屁虫似的紧挨着也卧下休息。“一,二……三,”我上前仔细地数着,“怎么少了一只?”我很吃惊。
几天过去,鸭群永远成了“三人v帮”。这意味着一只年轻的公鸭永远离开了鸭群,永远离开了这片美丽的池塘。究竟怎么回事?究竟谁豁豁了鸭子?
最近在鸭子们身上总有怪事发生,两周前唯一的一只母鸭子孵出了三只小鸭,这三只小鸭的出世可真不容易。二月底,鸭子们开始进入恋爱季,其中一只年长大公鸭有黄色的喙(就称它黄仔吧),它成天追着麻苏苏的大母鸭(母鸭就叫她苏妹吧),苏妹成了鸭子团的中心,她去哪儿,另三位就跟到哪里,并且她频频受黄仔“欺负”,苏妹摇着她笨笨的身体刚下水,黄仔就追了上来,另两“小哥”只能看热闹(称它们大青、二青吧),大青二青是牛年生的毛头小伙,羽翼尚不丰满,他们尚在学习前辈的恋爱经验。
黄仔和苏妹热lian了一段时间,忽一天,苏妹不见了,这让关心热爱它们的村民很不安、很焦急,见面就问“母鸭去哪儿啦”、“看见母鸭子了吗”,听到否定的回答后大家都失落地叹了口气,然后发出疑问:“是不是被谁捉去做了烤鸭……?”接着:“真馋啊……太馋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人?”遣责声一浪高过一浪。
苏妹消逝了两周后,她活着的消息传来,有人看见她在黄昏的余辉下觅食,村民们因失落而死寂的心田又泛起了水花,有人说她“抱窝”了,一听这消息,村民们眼神里充满了希望,过些时候,鸭群里有了新成员,瞧,微波荡漾的湖面上游来一支生机勃勃的队伍,骄傲的大鸭昂头阔胸,黄色的小鸭紧紧跟在队列后面,多美的一幅鸭鸭郊游图!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大家都在期待小鸭子的问世。大约半月后,有人说“小鸭出来了”,在午休的时候我和伙伴们相约去瞧一瞧,在临近湖心的一座小岛上,村民们三三两两翘首踮足,目光在草木葳蕤的小岛上搜索,忽然在矮鸢尾草覆盖的缝隙中看见有金黄色的身影在蠕动,于是大家确定了小鸭子真实存在。
村民们对小鸭和鸭群有拳拳的爱心。他们常常从家里带来剩馍头、面条,清晨、午后、夕照下,爱心鸭妈鸭爸总会给它们留下食物,“嘎嘎……嘎嘎——鸭鸭——鸭子”成了人和鸭联络的暗语,随着呼叫,鸭子们总会出其不意地从某个角落里高高兴兴游出来,然后争食起雨点般落下的馍团。
一天下午,传来“小鸭子死了”的噩耗,我不相信,中午刚看见的呀,有人补充说:“被公鸭摔死了一只,还有两只……”,“哦?公鸭咋那么坏,肯定是大青或二青干的,它们由嫉生恨……太坏了……”,我这样判断。
周一,我急匆匆奔向池塘,只见四只大鸭在岛边面向东方发呆,苏妹处在C位,被三个“绅士”紧紧地包在中心,苏妹偶尔把头伸进胸毛里去,神态黯然,似乎很难过。“小鸭呢……小鸭咋不见……?”村民们纷纷质疑。
大伙儿绕岛走了几遍,谁也没看见小鸭,有人宽慰着说:也许它们正在草丛里乘凉呢,也说不准它们在陪受伤的姊妹疗伤呢……
三天过去,四天过去,谁也再没看见过小鸭。大家不停地追忆、猜测,“噢,几天前有个特别天气,那夜炸雷震天响,暴雨哗哗地下了一夜,小鸭娇嫩的身体禁不住风吹雨淋……”,“母鸭不是好妈妈,只顾和老公聊聊我我,不管小鸭死活……”,小鸭夭折了。
鸭群没有了以往你追我赶的喧嚣,更多时候是沉默着眺望远方,似乎在期待小鸭子活蹦乱跳着归来。
谁料榻房又逢连夜雨,大青又离奇失踪了,在黑黢黢的下弦月的夜晚,池塘里又发生了什么?
我像祥林嫂一样重沓、唠叨,见人就说“鸭子不见了”,期待下一句的答案,很多人都摇头,只有芸芸说前几天看见公鸭子在打架,一只咬住另一只的脖子,狠劲治挖呢!难道是黄仔下了狠手,要了大青的性命?肯定肯定,过一会儿,我又否定这个论断。
幼子早夭,同伴失踪,这对三只鸭子来说打击是沉重的,正如农人辛勤耕耘一年,临到收获季,却遭冰雹打洪水淹,颗粒无收。
又是阴雨纷纷的日子,在鸭子身上又会发生什么?但愿它们每天都能看到次日初升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