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雨声在帐篷外的屋顶上响了一夜,愁人的天气,雨一天接着一天,从白天到黑夜,细细的雨丝撩拨的人好生烦躁。
昨天清晨,从雨声中醒来,不久雨便停了,小村子里没有餐馆,只能在小卖部里买些零食果腹,打点好行李,去溪水中洗脸,我顺便把单车清洗了一番,那些沾满泥泞的齿轮清洗过后,不再咯吱作响了。绑缚行李,然后出发。
其实雨并没有停,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落下,毛毛细雨一直跟随着,像雾,又像霰,浓稠的飘落着,使雾气变得更加浓密,眼前的一切都被雾包裹着,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那些树荫遮盖的道路,像一条时光隧道,又像是港式恐怖电影里的画面。行人稀少的旅途,只有林中偶尔传来的鸟鸣声,使这片丛林增加了几分生命的气息。
沿着219国道,路不在难行,上坡少了许多,只是这雨有些伤人。路边偶尔会出现当地人的电瓶车和摩托车,他们人已经钻进丛林里劳作了。有时路过的山村在屋里是如此的虚幻,仿佛那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蒲松龄笔下小狐仙虚构的庄园,一切都因这浓密的雾而变得亦真亦幻,有时我甚至觉得此刻的我也只是一种虚幻的,是灵魂杜撰的幻觉,我并不在这里。
走出了十万大山,上坡开始平缓起来,只是热和冷依旧交替着抢占湿润衣服下的皮肤。在抵达鸡啼岭前的路口时,分出了一条路通往彬迎村,我看路口的牌子上写着南疆长城——小连城的字样,再结合地图发现这条路也可以抵达水口镇,于是我抛弃了219国道,转上了这条县道,开始陡峭的爬坡,爬上山顶垭口之后,便是陡峭的环山下坡,单车飞快,两边雾气蒙蒙的丛林非一般向身后躲去,仿佛怕我撞上它们。这样的长陡下坡,加之又是急弯,骑上单车飞驰,最是刺激不过的事情了,此刻人和单车合二为一,让你感觉飞驰的不是单车,而是你自己。
下得山底,世界豁然开朗,土地变得平旷,大片农田围绕着屋舍铺展开来,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只是那条路还没修好,路面坑坑洼洼,溅满黄泥。沿途的农田种植的大多是甘蔗,瘦弱的甘蔗很多是从去年的老桩上发出的新芽,也有些新翻的土地,当地居民在土地里种下一小段一小段甘蔗。再向前走不久,来到塘波路口,路的一端通往龙州县,一端通往下冻镇,而后回到219国道上的水口镇,我选择了重回219国道。
这时的地形变成了喀斯特地貌,那些高耸的山峰形态各异,奇绝瑰丽,大半隐身于雾中,偶尔露出黑色的高大绝壁。因为这阴雨绵绵的雾,使我不能得窥全豹,然而这羞答答遮掩的雾也使风景带着一丝诡异神秘的气息。农田里依旧是甘蔗、香蕉、南瓜、辣椒等作物。土地平旷,路也变得平直。
经过下冻镇等时候,我没有停下来吃饭,有时也是实在不知道吃些什么,这里鲜有面食。有时在路边看到木瓜树上的木管已经泛黄,真想去摘一个,但是见不到木瓜的主人,又不愿做个窃贼,只好想想罢了。在一个村子旁的路边,发现一棵桑葚树,结满了桑葚果,随后摘了三颗,入口十分鲜美甘甜。
雨还是不肯停歇,十分讨厌,我的行李都有些潮润,只是不知道睡袋湿了没有。到了水口镇,雨丝似乎又浓了些。我吃了盘炒河粉,便继续出发。像其他所有边境口岸一样,因为疫情,水口口岸也属于封闭状态,镇上便略显孤寂荒凉了。
出了水口镇,道路在峒桂河边延伸,峒桂河是水口河的支流,水口河最终流进平而河。这时的国境线便以峒桂河为界,河对岸就是越南了,山川风物并不差别,只是他们分属于两个不同的国家。沿着国境线走了许久,而后转弯,慢慢的开始了上坡。我本来计划今天抵达金龙镇,这样就可以找个旅馆,清理一下潮潮润润的行李,顺便洗个热水澡。然而天不遂人愿,走到武德乡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雨又浓了些,这时离金龙镇尚有二十多公里,前路未卜,天色将晚,只能停在武德乡了。
在武德乡里找了一圈,并没有旅馆客栈,事出无奈,只能找地方扎帐篷,在乡里文化广场有个大戏台子,戏台子上有屋顶,俨然是一座房子,只是戏台子比较高,被一些牌子挡着,旁边有个大院子,院门口有个保安大叔,我走上前去问他这里有没有旅馆,他说没有旅馆,然后看了看我带的行李,告诉我可以在这个戏台子上搭帐篷,然后便热情的带我过来,挪开遮挡物,打开了戏台子旁边的偏门,领我进来。我便在戏台子下的过道里搭起了帐篷。
这雨兀自不肯停歇,湿漉漉的世界里,我的心也湿漉漉的,可能真的是选错了季节吧,使这趟旅途平添了几分忧虑。其实雨也不大,只是打在铁皮屋顶的声响让人以为它很大。然而到处都是潮湿的感觉真的不好,我开始怀念炙热的阳光了。自从进入广西的一个星期以来,我似乎还没有见过阳光。
是等雨停,还是在雨中继续前行呢?流浪的人啊,你要无所畏惧才好,毕竟你还有漫长的旅途。